因为等待,时间变得漫长。
何浅浅坐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琴弦,天色渐渐暗下去,丹朱道,“贵人,该用晚膳了。”
何浅浅停了手,眼睛望着窗外,道,“我还不饿,先等等吧。”
她的神情有些寥落,丹朱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心里暗叹,也不再言语。
华灯初上,何浅浅眼中的光芒随着太阳的西沉,最后一丝也消失殆尽,灰沉沉的像初冬的雾。
他不会来了吧,早上那一句不过是戏言,她却等了他一天,或许他不过就是一时怜悯,为的只是给她一个名分。今非昔比,帝王的心思,她又能把握几分?
何浅浅淡淡的笑,有些苦涩,她一直是缺乏安全感的,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不敢相信他会真的爱她,害怕沦为后宫里无数女人中的一个。
如果他要来,敬事房的人一定早就过来通知了,到现在……或许他已经在某位娘娘的宫里了。
没得到前,还可以假装糊涂,过了昨晚,今后的每个夜晚,假如他不出现,她是不是都会这样日日等待,夜夜失落?
求不得的苦。
怕得不到,更怕失去。
何浅浅微微闭眼,心中说不出的酸涩胀痛。秋日的凉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凉意嗖嗖,又到了红藕香残玉簟秋的时节。
丹朱忍不住道,“贵人先用膳吧,身子要紧。”
何浅浅推开琴,丹朱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去安排罢,不能因为我,叫大伙都饿着。”
丹朱看她的神色,分明没有半分食欲,这却是后宫女子避不过去的悲哀。她安静地退了出去。
屋里又恢复宁静,桌上灯光如豆,昏昏暗暗,拉的所有物件的影子都忽明忽暗。何浅浅望着天边暗红如锦的红霞,低声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门口传来一阵掌声,何浅浅怔怔的回头,那个身影高大挺拔,俊逸的面庞上星眸炯炯,唇角微微上挑。
“皇上?”何浅浅嘴唇微启,不敢置信地低语。
“是朕。”他微笑,眼神温和,那张方才写满落寞的小脸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似乎想要雀跃地向他奔来,又有几分羞涩,最终只是捏着裙角,垂下头道,“皇上怎么不让人通知一声,嫔妾失仪了。”
她的声音低弱蚊蚋,几不可闻。
她的欢喜无措让他的心无端柔软起来。
“朕要是提前让人说了,岂不是就错过了一首好诗。”他坐到榻上,缓缓将她揽入怀中,低笑道,“朕的清颜,当真才华出众.”
何浅浅有些汗颜,她无意剽窃纳兰兄的诗词,却也不好解释。
他把下颔抵在她头顶上,温和道,“朕说过晚上会来,就一定会来。”
“恩。”她应着,靠在他怀里,眼中隐隐有泪光浮动。
他说过会回来,可是她上回,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
她是如此安静地伏在他怀里,让他方才面对众臣时浮躁的心绪,突然就安定了下来,他抚着她柔顺的长发,叹道,“朕有时候会有种错觉,好似与你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他的手触到她眼角的湿润,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他忍不住轻笑,“朕不过来迟了一会儿,清颜怎么如此紧张?”
但心中却很是温暖,她是这样的在乎他,而不是在乎他的地位,这种在乎他很久没有体会过。
何浅浅勉强笑了笑,道,“嫔妾不过是犯了傻,听见皇上说一辈子,嫔妾就妄想要一辈子,但是一辈子,那么久长,那么久长……”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在压抑着抽噎。
他不过还有一年,他和她的爱情,就好像面前的灯光,而她就是那奋不顾身的飞蛾。
他搂紧她,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温软,“傻丫头,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伤感?”
何浅浅抓着他的衣襟,低低道,“因为喜欢,所以就想独占,这是天下女人都会犯的傻罢,可是皇上是皇上啊……”她自言自语,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痕,抬头笑道,“真是秋天惹的祸,嫔妾悲春伤秋了,皇上就当看了个笑话罢。”
她的笑是那样脆弱,如同方才他进门时她脸上的落寞,让他心痛不已。他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对他有如此深情,却能分明感到,她的情意是温暖真挚的。在这深宫里,如同暗夜中的星子,那样耀眼明亮。
他俯,吻住她殷红的小嘴,喃喃道,“朕怎么舍得把你当笑话。”
丹朱领着几人捧着食盒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非烟紧张地低着头,妙音腾地红了脸,丹朱严厉的目光在几人面上绕了一圈,众人勉强收摄心神,悄悄在桌上摆好菜肴,又悄悄退了出去。
朱瞻基抬起头,皱眉道,“你还没用晚膳?这群奴才怎么侍候的?”
何浅浅拉住他的衣袖,脸上还有激情未退的潮红,“不**们的事,是嫔妾让她们晚一些。”
朱瞻基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瞬间便明白了,柔声问道,“傻瓜,你是在等朕么?”
何浅浅不答,笑盈盈地拉他来到桌前,“既然皇上赶得巧,说什么也要陪嫔妾一起再用些。尝尝嫔妾宫里厨子的手艺。”
他既然这么说,定是已经吃了,她不想让他尴尬,朱瞻基如何不明白她的用心,看着她摒弃了所有丫头,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张罗,油灯里昏黄的灯光透着暖意,这个情形,好似寻常人家里夫妇一般,他感动了,又有些愧疚,拉住她的一只小手,轻轻唤道,“清颜……”
她回头对他一笑,端上一碗汤来,道,“皇上尝尝这碗鸡丝菊花汤。”
那汤呈淡黄色,上面浮着片片菊花花瓣,还有粒粒红色的枸杞,色泽鲜艳,气味芬芳,他端起来尝了一口,既有鸡肉的醇香,更有菊花的清香,还有枸杞之甘甜,压下了肉类的腥膻油腻,十分美味。
“好汤。”
她笑盈盈道,“皇上日夜操劳,嫔妾又帮不上忙,只能在菜谱上下点功夫。菊花枸杞清肝明目,鸡汤温补提气,又添了独活、茯神,就怕药气太重,嫔妾把院里的两盆菊花都拔秃了,皇上可还能入口?”
他的眼神如三月的春水,那样温软的看着她,叫她几乎要溺毙于其中。
“秃了不打紧,朕明天叫小曲子给你送上来,你要多少,便有多少。”
他喃喃在她耳边道,“真想不到,朕的清颜还通晓医理。”
“不是我,是非烟……”她出语想要说明,却被他的吻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