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过是说说,没想到他真的拟了圣旨下去,称贤妃体弱劳累,太后体恤,特免去一切事务,令她好生休养,协理后宫一职,由陈昭仪暂代。
圣旨一出,后宫里自然又掀起了轩然大*,权力一下子被孙瑶都收了过去,后派实力大壮。这对贤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何浅浅冷眼看着后宫嫔妃之间的暗潮汹涌,之前在两派之间徘徊的,似乎一下子与皇后亲近不少,不过贤妃树大根深,单单撤去她的职,暂时也不会对她的地位有太大动摇。
他那一日问她,似乎对贤妃拉帮结党已有不满,撤职一事也并非事出突然,看此番阵仗,多半太后是动了真格的。
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但是吴宁虬结于宫中多年,又有朱祁镇伴身,不是说倒就能倒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稍有机会就会死灰复燃,唯有趁热打铁,痛下杀招。只是,就算太后狠得下手,朱瞻基也未必能放得下那么些年耳鬓厮磨的情意。
何浅浅明白,他虽然与吴宁不睦已久,平日却甚少责难于她,单看他纵容她权倾后宫,就可以知道她在他心中不是全无地位。
她却也不是没有机会,可是……
何浅浅咬紧嘴唇,那张底牌,她又是不能随意亮出的,事关那么多人的生死,她不能不顾忌。
她这几日都在思量,却一直拿不定主意。
丹朱扶着何浅浅,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慢慢走着,傅敏身体一直没有康复,何浅浅每日早晨只一个人去请安。
两边的树木已经抽出了新绿的枝叶,郁郁葱葱,挡去了大部分阳光。沿途扑面而来的绿意,让人的心也不由自主的欢欣起来。
两个人说笑着从旁边走过,何浅浅立住脚步,点点头算是致意,虽然如今生疏了,毕竟当初是一道进宫。
李选侍和曹秋寒敛身道,“给贵人请安。”
与曹秋寒想比,李选侍有些拘谨,表情也稍嫌僵硬,因为贤妃一事,她们疏远了她许久,再见面便不是那么自然。
何浅浅微微笑道,“二位姐姐有礼。”
她的温和让李选侍稍稍放松了些,曹秋寒眼波一转,笑道,“贵人这是回宫么?”
“哦?”何浅浅抬眼看着她。
曹秋寒见何浅浅不答话,略略尴尬的笑了笑,“嫔妾只是顺口问问,嫔妾方才在御花园门口看见傅姐姐,还以为贵人与傅姐姐约好了一同赏花呢。”
“是么?”何浅浅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曹秋寒见何浅浅表情淡漠,硬着脸皮笑道,“看来是嫔妾猜错了,贤妃娘娘她们也在御花园赏花,或许傅姐姐是与别人约了也不一定。嫔妾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何浅浅略略颔首算是同意,李选侍跟在曹秋寒的身后离开,身形稍有些迟滞。
“傅小主无故怎么会跑去御花园?”丹朱搀着何浅浅的胳膊,狐疑道。
何浅浅看着二人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低声道,“这事情有蹊跷,她专程跑来与我说这些,却是什么目的?”
丹朱道,“只怕没安什么好心,贵人还是先回去罢。见了傅小主,自然就明白了。”
她搀了何浅浅要走,被何浅浅一把按住,“不行,傅姐姐……别的还好说,贤妃也在那里,我总是放心不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可是……”丹朱犹豫道,“奴婢总觉得曹秀女的话不可信,她与贤妃一向走得近,恐怕又是设了什么奸计来害贵人。”
何浅浅望向御花园的方向,朱红围墙里透出成荫的碧树,枝头绽放着团团簇簇的鲜花,远远的如云蒸霞蔚,春色无边。她咬住唇道,“光天化日的,又是在御花园,她不敢对我怎样,我们就去看一眼,不会有事。我不能不顾傅姐姐的安危。”
万一傅敏……她心里陡然一阵冰凉,渗出一身冷汗来。
无论如何,她也要去看一看。
丹朱见何浅浅说的坚决,自从上回私闯得月阁之后,她便知道这位主子认定了的事,是极难改变的,只好在心里叹一声,随着她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绿树葱葱,间或有亭台假山,听得人声,却不见人影。
绕过一丛翠障,眼前豁然开朗,波光粼粼的湖水畔,一人斜坐于巨石上,正迎风凭眺,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何浅浅脚下停住,扶着丹朱的手突然一紧。
那人一袭白衣,眉目清秀,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稍嫌过分精致。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同样的惊讶写在他的眼里,他跳下巨石,似乎不敢置信一般,朝她踏出一步,半晌,道,“清颜……”
“李世兄。”何浅浅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心头一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
原来如此。
她居然用这种手段来陷害于她。
如今她只能暗自庆幸,她不是真的郭爱。
他俊俏的面孔上泛出一种兴奋的红晕,又似乎被他极力压制着,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他说话的神气里,透着一股以前没有的骄矜。
何浅浅前后一想,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淡淡笑了笑,道,“恭喜李世兄高中。”
他微微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略一思量,道,“是了,你的父亲自然也看到皇榜了,他们有带信给你么?”
他压不住话语中的喜悦,像是一个迫不及待要向别人炫耀的孩子,何浅浅瞟了他一眼,却不接他的话,用一种如同寻常路人般的淡漠语气道,“李世兄难得进宫,这御花园里多得是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李世兄慢慢欣赏,我先告退了。”
她搀着丹朱的手,徐徐就要转身。
他似乎刚刚察觉到她的冷淡,她语气中是那样疏离,叫他说不出的难受,慢说他与她那些花前月下的绵绵情意,就只说他们两家世代交好的关系,她也不能这样对他。
他的脸不由得涨红了几分,喝道,“且住,你就是如此对待故人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