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踏上前一步,道,“皇上,娘娘似乎是……小产了。”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这样?”他大惊,忙低头看她,她听了墨香这句话,越发面无血色。朱瞻基心头一动,怒道,“把这些菜都给朕原封不动的看好了。朕……朕决不轻饶。”
他一把将她抱起,朝寝宫走去,“马上给朕把陈太医请来,带到朕的寝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小曲子道,“昭仪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提头来见朕。”
小曲子头也不敢抬,应着就奔出去。
她用力攀着他的肩膀,气息渐渐紊乱。
“忍着点,不会有事。”他将她放在床榻上,他的衣襟上已红了大半,他握着她的手,将她的头揽在怀里,“不会有事,当年她没事,你也不会有事。”
何浅浅无声地落下泪来,他有些粗鲁的替她擦泪,“不许哭,朕不许你哭。”
她眼眶红肿,嘴唇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我的孩子,是不是就快要没了?”
她说话时气若游丝,微微有些抽搐,是疼得狠了,她却一声也不吭,始终不肯叫出来,那瞳眸因为疼痛而有些涣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森森寒意。
“不许胡说,朕在这里陪你,还有孩子,你们都会没事。”他安抚她,心中的惶恐却如滔天巨*,就要吞没那艘希望的小船。
“天杀的陈太医,腿脚怎么这么慢?”他喃喃道,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浑然不觉那力道快把她捏碎了。
她痴痴地看着他,想要去擦他额边的汗水,抬了抬手,终究是无力。小月复里越来越冰凉,盖了厚厚的被衾也挡不住寒意,她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渐渐的流逝。她疲惫地合上眼,湾在眼中的那一滴泪终于滑了下来,看得他心如刀割。
她拉着他的袖子,微弱道,“嫔妾若是……去了,皇上一定要替我们的孩子报仇。”
他面色陡然森冷,道,“朕不准你胡说。”
她却好似没有听到,他握着她的手越来越冷,竟是已经痛得昏厥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她缓缓睁开眼,他坐在床前,暮色透过新换的烟青色窗纱映进来,有一种别样的凄凉。
这张床她曾经十分熟悉,这个场景也十分熟悉,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直到他握住她的手。
“你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遥远,她越过他朝后面看去,黑压压站了一群人,再要细看,只觉得双目酸胀,不能久视。
陈太医站在角落里抹了把汗,“娘娘可算是醒了。”
空气里脂粉的味道掩不住血的腥气,她下意识地朝自己的月复部模去,“我的孩子……”
他向来沉稳的面庞痛苦得有些扭曲,看着她怔怔的双眸,竟说不出那几个字。
皇后踏上前一步,温言道,“郭昭仪节哀,孩子以后还能再有,切以身体为重。”
这一句话像是法官最终的判决,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孩子没有了……”她喃喃道,口中有淡淡的苦味,混着血腥味,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已经足够坚强,可是事到临头,那个苦命的孩子真的化作一滩血水,她心头依旧是难言的哀伤,还有……愧疚。
皇后道,“你还年轻,孩子总会再有的,也不急在一时。”
她闭上眼,面白如纸,气息微弱,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到,“孩子死了,为什么我偏偏还活着?”
他紧紧抱住她,道,“不许说傻话,朕只要你平安,等你调养好身体,再给朕生一群孩子。”
她睁开眼,泪水顺着两颊滑落,“今天上午他还在,可是现在……”她啜泣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要吃那么多鹿肉呢?难道,难道鹿肉会滑胎么?”她的声音虽小,却极为尖厉,如泣如诉。
陈太医道,“鹿肉并不会伤害胎儿。娘娘之所以小产,是因为……”他抬手又擦了擦汗,望着角落里道,“那碗紫参鹿肉汤中,放了夹竹桃的花粉。”
“夹竹桃?”何浅浅惊痛的睁大双眸,她怀孕后不胖反瘦,一张小脸瘦的只剩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犹自不敢置信,朱瞻基心痛地抱住她。低声道,“朕答应你,一定彻查此事。”
皇后缓缓踱过去道,“贤妃真是贤惠,在皇上的膳食中放夹竹桃,安的是什么心思?”
“你胡说,我没有,不是我放的。”角落里蹿起一个人影来,又被小曲子带着人按了下去,那身形较一般女子健硕,披头散发,急赤白脸道,“皇上冤枉啊,嫔妾好心好意送鹿肉来给皇上补身,却被奸人陷害。皇上要替嫔妾做主。”
他冷峻道,“这鹿肉从你手里送到朕这儿,接触过的除了怜碧,就是朕和清颜,你说你遭人陷害,莫非是朕害了自己的孩儿?”
“皇上自是不会,可是……”那身影立起来,蓬乱的头发下,一双阴寒的眸子往何浅浅看去,“难保别人不会。”
何浅浅挣扎着半坐起来,指着她,不住喘息道,“你是说我杀了自己的孩子,只为陷害你……”她气急攻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陈太医道,“娘娘不可动怒,否则会有血崩之症。”
何浅浅扭头对朱瞻基道,“求皇上赐嫔妾一死明志,横竖嫔妾没了孩子,也没有苟活的意义。”
朱瞻基怒不可遏,“不许胡说。贤妃,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他一手揽住何浅浅,厉声喝道,“朕看在钰儿份上,一直对你多番忍让,就是不想让钰儿像镇儿那样,失了亲娘,可恨你丝毫不明白朕的苦心,伤了袁贵人还不够,现今又把主意打到清颜身上,朕真是太纵容你了。”
何浅浅倚在朱瞻基怀中,泣不成声,皇后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镇儿非她所出一直是宫里的忌讳,今日朱瞻基毫不避讳说出来,显是气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