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悦清晨向太婆请安,太婆将她被劫之事细细问了,程悦也一一的如实答了。
说到秦衍时,太婆微微怔了怔,沉吟了一会:“原来是他救了你。”
程悦趁机问道:“江南秦家,就是那个出了一个太后、一个皇后的江南秦家吗?”。
太婆点了点头,道:“正是,秦家是两朝世家,当年内宫有个姓秦的太后,再有一个姓秦的皇后入宫,秦家官至尚书,真是如烈火烹油,鼎盛繁华。秦尚书死后,他儿子秦衍却不肯入朝为官,只替皇上行商,也算是急流勇退。要知道,万物都是盛极必衰。我程家的几项官府生意,也是承蒙秦衍了关照,是以我倒见过他一、两次,那时他才十五、六岁,却颇是沉稳有气度,如今也三、四年未见了罢。”
待程悦说完整件事后,太婆脸沉得向将下雷雨的乌云,冷笑道:“华家那小崽子真是胆大包天。”又向程悦道:“你没事就好,你放心罢,他不敢再骚扰于你的。”
程悦点了点头,又转而聊了其他的事情。
当天下午,就听说华紫英在外吃酒一夜未回,后来与人拳脚冲突,被打得周身青紫,偏程家还说平远偏僻,没有像样的大夫,当即要他挪窝回老家去,而华紫英也没有反驳一句,急急忙忙地便忍着痛走了,也不知寻个什么角落养他的伤去。
对这件事,族长和何氏留华紫英不及,纳闷之余更有些困惑,便拿些话试探,果然见华紫英一言及程悦时便言辞闪烁,没奈何送了华紫英,族长和何氏回到屋里,何氏愤然道:“我看定是因为程悦那狐媚子与华少爷之间有些什么,才让华公子与人吃酒喝醉了闹事,坏了我家采瑶的婚姻。”
族长摇头叹道:“这就是命罢,咱们没命攀着富贵,安生些罢,”
人都走了,不这样又能怎地?不过何氏又将这笔气记在了程悦的头上,看她越发的不顺了。
程悦并不知道何氏翻的这些心思,她有些后悔将这件事详细告诉了太婆,太婆虽然为人看事通达,但毕竟年岁大了,被此事一激,当天病又重了两分,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了,清醒的时间也越发少了。程悦内疚之余,每日里亲自为太婆奉茶喂药,只盼她能快些好。
可太婆还是渐渐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每天清醒的时间也不太多了。
一次,太婆突然醒来,便令人唤刚回院吃饭的程悦过去。来唤她的小丫头喜盈盈地说太婆脸色好了许多,还吃了半碗粥,话也比平日多了两句,看来似大好了些……
程悦心里却一沉,有一丝阴影掠过心头。
程悦跨进太婆院里,太婆正斜依在床头,与芸姑说些话,见她进来,往身边拍了拍,笑道:“坐下罢。”
太婆平日蜡黄的脸上似乎多了几丝血气,双眼精神奕奕,看起来确实好了许多,但程悦却觉得……像是回光返照的迹象。
她忙甩开心里的念头,乖顺地在太婆身边坐下。
芸姑去了倒茶拿茶点,太婆拉了程悦的手,轻轻地模了模她手腕上带着的那个墨色珠子,道:“悦儿,你并不愿意嫁到宁家的,对吗?”。
程悦怔了怔,太婆看着她的神色,笑了笑:“被我猜中了,对吧?说说吧,为什么?”
程悦低下头,抿了抿唇,道:“太婆,我只是……不愿意嫁给一个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不知性情,不知相貌,不知品行,这就如撞大运一般,如恰好合心,那是菩萨保佑,可若是两看生厌,就两人都受罪了。而且,男人还可以三妻四妾,不喜欢这个,还可以在房里放上几房妻妾,可如果是女子,就是独守空房,寂寥一生了。太婆,您说我自私也罢,说我离经叛道也罢,我只是不想将自己放在那种无法掌控的境地,拿自己的一生当赌注。只是,今天我说出这番心里话,也是觉得太婆您可以理解我的,对吗?”。
说罢轻轻抬头看了看太婆的脸色,只见她默默地看了她一会,眼神似微有波动,静了一会,摇了摇头叹道:“悦儿,你的想法果然与旁人不同,不过……”她微微笑了笑,继续道:“你说得对。悦儿,你按自己的心意选一门自己喜欢的亲罢,我……不拦着你。”
程悦有些意外,低低地“嗯”了一声。
太婆闭着眼睛,歇了一会,道:“悦儿,你大概也猜到了,宁志善是我那个未拜堂的未婚夫罢。”
程悦有些意外看着她,未想到她此时提起了这件事情。
她确实有些猜测,太婆一开始对她,就像是在现代常见的,将自己的理想放在孩子的身上,希望孩子替自己实现的家长一样,而太婆对她的期望是什么呢?
要说是因为她定婚的人家是显赫的宁家,而希望借她之手攀上显族,太婆却不是那种人,后来想到她婆说起她成亲前的那件往事,深深地看她那一眼,那复杂的情绪,再想起太婆称定国公一直直呼其名:宁志善……左左右右地联系起来,程悦便猜着了几分,宁昭南的祖父,便是太婆曾经的未婚夫。
不过,这只是个猜测,却没想到太婆今日竟又提起了这件事。
太婆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我与宁志善,是师兄妹,他本是世家子弟,我父亲是个隐居的大儒,他师从于我父亲,我俩相处多年,都是爱争强好胜的性子,年幼时两人明争暗斗多年,我父亲还概叹为何我与他总是不对板。谁知道,这争来斗去的,我们两个渐大了,竟情愫暗生。”
她的声音如浮尘一般轻轻响着,陷入在回忆中,眼中带了一点迷醉的暖暖笑意,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她与他都方二八年华,他在那一片桃花林中含笑唤她:“萝儿……萝儿……”
程悦呆呆地注视着含着淡淡迷醉笑意的太婆,那一瞬间,竟似乎看到了她那十几岁的如花年华,对着心上人含羞带涩地侧头微微浅笑着。
“后来,双方的父母为我们定了亲,我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时,却恰逢阵事……”
太婆微微地叹息:“一夕家破人亡,我家只剩下我一个孤魂儿,听到他也被杀了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想随我们的父母亲人、随他去了……可我、终究贪生怕死罢,终究挺了过来。
兵荒马乱的,什么消息也探听不到,我以为他死了,便嫁给了志儿的爹,就当曾经那个萝儿都是过往,曾经的一切都是云烟……可是,他竟没有死,几年后他出现在我的面前,已是个将军,我才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寻我,可又能怎么办呢?我已为人妇,还育有幼儿。我让他不要再来寻我,我们的缘分尽了,我那时过得不怎么好,可也不许他帮我。我不愿意他帮我,在阵乱前,我们争了斗了几年,如今,我依然要凭自己的力争出一片天,不要再他面前落了低,示了弱。
那时候,就是年轻气盛呵。回首百年身,胜负又有什么打紧的?可我当年,就凭着那股子硬气,替我的夫君争下族长的位置,替程家挣下那一片家业。这也是命罢,若不是那一回见了他,或许我如今只是个苍老农妇。”
程悦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太婆以为自己放下了前尘往事,可她终究没有放下,她几十年来,拼的争得不过是与宁志善的一分胜负之心,她至始至终放在心里的,都是宁志善呵。
太婆转眸看着她,眼神清明了一些,带着丝凄然的笑意:“你曾问我是不是有期望放在你身上,是不是有未完之梦放在你身上。呵……悦儿,你问的话也听着稀奇,我当时大怒,可细想想,却正是如此,只是我当时不愿承认罢了,否则为何要生气呀。
要你嫁于宁昭南,不过是我不见光的一点小心思罢了……”
说到此时,她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有些困倦一般闭了眼。
程悦默默地听着,看着床前那一束从低垂的窗帘缝隙透入得一丝阳光,映着空中的浮尘荡悠悠地轻轻浮动。
想起母亲说起宁定国公给自己和宁昭南订亲的往事,自己还曾概叹这亲定得忒轻率了,可原来定国公定是晓得程家于太婆的关系罢,定下这门亲,固然是当年的程将军与定国公的战友情谊在,又何尝不是定国公有着与太婆一样的心思呢?
有情人今生无缘,不妨让后辈结下姻缘,以慰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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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又食言了,话说坚持每天更新的,又没做到。
我不敢再保证什么了,只能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话说,这几天都在带小孩,才发觉原来那么累呀,小坏蛋闹得我肝火一茬茬地上升,将什么都忘记了。很佩服我妈妈,带着孩子还能做好家务,怎么做到的?我整天的时间拿来伺候我家小坏蛋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