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一阵叽叽喳喳的清脆鸟鸣声中,程悦醒了过来,笼好衣裳推开窗户,一阵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桂花的幽香。
程悦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如清澈的溪水一般流过胸宇,神清气爽,让她不由得感慨,果然是古代没有受过污染的空气,就是眼看着周围的景物,也觉得特别的清透。
梳妆好出了门,听到厨房旁边有“噼噼啪啪”的一声声传来,寻声走了过去,吴泰熙正在厨房旁边的空地上劈柴,一块块都劈得大小长短正合适,动作干净利落,厨房一侧廊下也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垒劈好的柴木。
她笑着向吴泰熙招呼:“吴哥哥,起得早啊。”
吴泰熙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不会是吵到你了罢?”
程悦摇头笑道:“怎么会?再睡下去就成懒婆娘了,倒是我哥哥,还不起床,懒死了。”说着将地上零散的柴火拢成一堆,要抱到廊下码着。
“谁说我懒的?”程恒一身穿戴得整整齐齐,也出现在旁边不远处。
程悦嘻嘻笑道:“难怪人家说背后莫议人,这不,一说他就来了。我去打水洗漱。”
吴泰熙正弯腰拢着柴木,未抬头,只随意地说:“锅里有热水,一大早的还是有些凉,用温水好些。”
程悦应了,进了厨房,却呆了一呆,厨房的灶膛里火苗一舌忝一舌忝地跳跃着,灶上锅里正“咕噜咕噜”地冒着一团团的热气,飘荡着一屋子的米香,水缸里清水已挑满,整个厨房打扫整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透出一种世俗气息的温暖,让人的心也跟着暖暖的。
程恒也跟着进来,也怔了一会,叹道:“吴兄真是能干,哪像我,什么也不会,连挑水都挑不好,百无一用是书生呀。”
吴泰熙刚抱了柴木进来,闻言笑道:“恒弟谦虚了,我只会做些粗活罢了,哪像恒弟会读书识字,才高八斗,将来是要考取功名,为官做宰,光耀门楣的,为兄是半点不能及。”
程悦笑道:“多别谦虚来谦虚去,妄自菲薄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们两个在我心目中都是最好的哥哥。”
吴泰熙听她说了“最好的哥哥”几个字,眼光一闪,接着暗了一暗,默默地将柴木码在灶前。
程悦打了热水,将洗漱用品送到戚氏房里时,戚氏正梳着一头又浓又密的长发,见程悦端了热水进来,笑道:“哟,今儿悦儿起得早,将热水都备好了。”
程悦放下东西,顺手从戚氏手里接过梳子,替她挽着发,说:“这可不是我起得早,是吴哥哥早早的就将水都挑满了,柴都劈好了,烧好了热水,还熬了米粥,此时正在厨下备些吃粥的小菜呢,倒是对亏了他,事事都能干,事事都做得好,若只是我和哥哥两人,还指不定怎么一塌糊涂呢。刚我还和哥哥说得,将来不知谁有这个福气嫁了他,人聪明能干,又勤快又踏实,性子温和,品性外貌儿都不错,可是拣到宝了。”
听了前半句时,戚氏刚想点头赞同程悦的话,听了嫁给吴泰熙是拣了宝的话,顿时不自在起来,她暗暗抬头凝视着镜中程悦的表情,只见她低垂着眼帘看不分明神情,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可她还是冷哼了一声道:“不过会些下人做的活计,是个下人就能做好的活儿,懂事的好女孩儿眼窝哪会那么浅?”
程悦手一顿,愣愣地看了看镜子里戚氏满含鄙夷的眼神,心里升起一丝怒气:“母亲,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想从平远到都城这一路来,虽话说是我们带着他来的,可这一路来,倒是他照顾我们多些,事事都是他操心才妥妥当当的,原来在您心目中他只是个下人一样的人,可母亲,在我心目中,他一直是我的朋友。”
戚氏心揪了一下,抓起了程悦刚放下的木梳,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默不作声,愣了一会,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是时候拜访宁府了。
吃过早膳,程悦和程恒、吴泰熙约好了呆会一块出去购置所需要的日用物品,这房里原有的东西闲置时日太久,大多不能用了。
虽说平远是接近边关的一个大镇,可对比起都城来,还是让程悦有些井底之天的感慨,三人也不急,货比三家,慢慢而行,时不时被小摊上的新奇玩意吸引。
逛了半天,不知不觉离家却走远了,肚子也饿了,三人寻了个路边摊档,叫上一碗面垫垫肚子,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响,一队骏马急驰而来,路上的行人都是天子脚下住惯了的,对这场景见怪不怪地纷纷避到一边。
程悦好奇地张望着,在现代就有句话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的官小,”而在古代都城也聚集了众多高官,如今来的大概不是高官,就是高官子弟经过罢,远远看着排场就大,她倒有几分好奇见识一下了。
近了,一队青一色的少年子弟,年龄最大的也才二十出头,锦衣华袍,高头骏马,眉宇间意气风发,风流倜傥,旁若无人地嘻笑交谈,带着权贵人家高高在上傲慢,身后跟着一群俊美的锦衣小厮,越发显得富贵逼人。
程悦扫视了一圈,突然觉得其中一个身影有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她怔了怔,忙凝目看去,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一样的锦衣骏马,剑眉星目,容貌俊雅,他没有与别人交谈,只随意地策着马,薄唇轻抿,神情有些冷淡和疏远,而他脸上少年人特有的些微稚气,又给他脸上增加了一份温雅。
寒星一样的眼睛,随意而慵懒的姿态,漫不经心的神情,还有脸上少年人些微的圆润,都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明明不应该,她才到都城不认识什么人,也不像是在平远见过的人。
她轻颦着眉思索着,眼睛就怔怔地盯着那个少年人,那少年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似乎也怔了怔,微微皱眉思索,突然眼睛一亮,一丝锐光一闪而过。
程悦回过神来,与他目光一触,低下头去,少年人也淡然地移开了目光,程悦心里却还是有疑问,又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
那群华衣贵胄一行进了离小摊不远的一个大酒楼仙客居里,小二和掌柜的一脸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迎了他们进去。
旁边一桌吃面的人舒了口气,艳羡地道:“真威风。”
另一个人叹气道:“别羡慕人家了,人家可都是些王侯贵胄,运气好生在王侯贵族家中,咱们一辈子不用想了。”
“王侯贵胄”几个字突地提醒了程悦,她喃喃地道:“原来是他。”
正是在偕恩寺后溪流中遇到的那个少年人,果然人要衣装,鲜衣怒马,让他更添加了几分俊逸出尘,而那骨子里带出的高傲和毫不在乎的神情,却没有变,难怪她会觉得莫名地熟悉。
程恒也注意到了那少年,倾近程悦,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几分打趣笑道:“难道是妹妹看上他了?眼光不错,不如我们去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公子罢?”
程悦脸色一正,横了他一样,在桌下伸手掐着程恒的手臂:“哥哥你说什么?”
程恒脸上一苦,皱着眉头轻声求饶,程悦“哼”了一声放下手。
吴泰熙似乎未留意他们的打闹,可此时他往嘴里扒拉着面条,却嘴里、心里都一阵发苦,他想起程夫人问起他是否定亲时,似乎随口提到,程悦已和都城宁丞相之子定亲了,刚才那一行王侯贵胄让他自惭形秽,如果宁公子在的话,应该也是这般光景罢?
而他,有什么可以及得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