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了他一瞬,却发觉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得让人有些压迫感,程悦低下头,望着地面,淡淡然地道:“公子感兴趣吗?大晚上的跑来,就是为了问我后不后悔吗?”。
宁昭南道:“不是。”
程悦道:“那公子是来问罪的了?”
宁昭南一笑道:“我不知有何罪可问。虽然是你主动提出退亲的,但倒是我家有错在先。”
程悦倒未想到他会主动承认错,抬头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公子晚上等在这里,所为何事?难道……公子是不愤我们家主动提出退亲,扫了公子的面子,所以特地来理论吗?”。
宁昭南一怔,大笑道:“原来在姑娘眼里,我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
程悦瞪着他,低声道:“笑,笑什么笑。既然都不是,我却不知公子因何而来。”
宁昭南止住了笑,眨眨眼睛,眼底一丝戏谑:“既然你一一都猜了一遍,何不再猜猜?”
程悦继续瞪他,狠狠道:“我倒是闲得。公子既然无事,请回罢。”脚步移动想离开。
宁昭南拉住她道:“我只是有些好奇。”
程悦停下脚步,嘴角含笑地斜窥他:“公子好奇什么?好奇我们家退亲退得太爽利,会有什么阴谋吗?”。
对着她嘴角那一丝带着讥诮的笑容,宁昭南凝视着她的双眼:“我们之间是否有仇?”
程悦一愣,不明白为何转到这个话题,呆呆地凝视着他专注的眼神一瞬,又移开目光:“没有。”确实,他们之间没有仇,算起来,宁昭南还救过她,于她有恩。
宁昭南一笑道:“那为何要如此针锋相对?”
他的笑容朗如晴空,透着一种豁达的坦荡,程悦愣了愣,也不好意思地一笑,自己与母亲的争执和在宁府受的委屈虽与他有关,但却不能怪他,委实不该因自己的负面情绪而迁怒于他的。
在相视一笑中,那种戒备的、反感的情绪也消散了许多。
转头见吴泰熙站在不远处等着她,不由得有些歉意,刚只顾着应付宁昭南,竟忘记了安静地等在一边的吴泰熙了,想替他们相互介绍介绍的,突然想起吴泰熙还打了宁昭南的母亲两巴掌,若是勾起争执就不好了,而且,两家今后有交集的可能性也不大,想了想,便对吴泰熙道:“吴哥哥,你先回去罢,这里就到家了,不用担心我,也回去告诉母……亲和哥哥,免得她们担心。”
吴泰熙愣了一下,沉沉地看了看宁昭南,又看了看程悦,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垂下眼帘,点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宁昭南望着他的背影,抬抬下颌道:“他就是那个大胆的小哥?”
程悦一惊,忙身形一移,往宁昭南面前一挡,急忙辩解道:“他是在边关乡野长大的,不知些规矩也是有的,而且他只是一时冲动……”
宁昭南从远处移回目光,投在她身上,道:“你是怕我会报复他?放心罢,我倒挺佩服他的胆大包天,为了护着你们,不怕得罪权贵。”他微微一笑:“就算我要报那一掌之仇,也是我寻他单独打上一架,胜负自担。”
程悦愣了愣,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觉得他与一般的权贵子弟不同,抿嘴笑笑,道:“你今天来,该不会就是和我说这几句话罢?”
宁昭南道:“我说了,只是有些好奇。”
程悦道:“好奇?有关退亲一事吗?我以为你并不在意。”
宁昭南道:“不在意?”
程悦点头:“你不是怀疑我接近你别有用心吗?而且我家又是这么个境况,我以为,退了亲,对你也是好事,至于是什么原因,只要不是对宁家和你不利,又有什么打紧呢?”
宁昭南笑笑:“我原以为是这样。”
没想到他如此直接,虽知他这样想才正常,但当面如此说,程悦心里还是泛起一丝不悦,撇了撇嘴没说话。
宁昭南道:“如今,我倒有些好奇,你是怎样的人。”
依然如此直接,天经地义一般,程悦又怔住了,他的目光直视着她,突然让她觉得有些局促,莫名地有点烦躁,一摊手道:“如今你也看到了,就是再普通不过得一个小女子。宁公子有这空儿问这个问题,不如早些回家,莫让父母担心罢,我也该回去了,再迟了我家人该担心了。”
宁昭南凝视着她笑笑,看了看周围笼罩在灯光下的街景,道:“好,我先回去了,以后再说。”
程悦忙道:“慢走,不送。”自己便先转身要走。
谁知刚转身,无意间便看到了一张黄底黑字的榜文张贴在巷口。
皇榜?
程悦还是第一次见到皇榜实物,禁不住好奇,想凑过去看看,但想到宁昭南在身后看着,还是不想与他多待在一起,便迈开脚步,往家里走去。
走了几步,往身后看了一眼,一个身影大踏步地向巷外的黑影里行去。
他走了。程悦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几步凑到皇榜前,因光线黑暗,程悦只得贴得很近,很专注才能看清上面的字,原来却是为皇上选妃的皇榜。
一路读下来,便兴趣缺缺,转身刚要离开。突然听到一声冷笑:“这就是你退亲的原因吗?”。
一时不防,程悦吓得心脏一跳,脚下一顿,转身看去,却是宁昭南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她。
程悦捂着胸口,恨恨瞪他一眼:“做什么?我快被你吓死了。”
宁昭南逼近几步,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眼:“这就是你退亲的原因?”他站得笔直,绷直的弦一般,眼里透出隐约的怒气。
程悦莫名其妙地眨了眼,又怎么了?她刚说的那句话不对劲吗?
见她不说话,宁昭南点头冷笑:“原以为是个不愿受拘束的云燕,原来是只想攀龙附凤的雀儿。”
攀龙附凤?程悦终于品出味儿,指着皇榜笑道:“你以为我想参加选妃?笑话,我想不开了才会往那勾心斗角的牢笼里钻。你怎么又回来了?”
宁昭南凝视了她半响,见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垮下,有些无奈地移开目光,眼中的神色一霁,道:“刚没走多远,我走了。”
程悦松了口气,忙道:“再见。”转身便走,这次,再也不敢回头,也不敢四处张望,直奔家里而去,生怕做了什么事又惹上这个没走远的小爷回来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