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浣一走进来,就感觉到氛围有些异常——那几个坐在门口的汉子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打量自己,那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却很是带有一些虎视眈眈的窥探意味。
“三位客官来点什么?”
林浣一落座,店小二就巴巴的跟上来,又是擦桌子又是点头哈腰的献殷勤。
她挑的是一处靠窗的位子,位于小店深处的一角,既与店家和门口那些大汉保持了最大的距离,又能看到栓在大门外的马车。她很清楚,既然踏进了这家小店,就不可能当即抽身离去,只能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其实她现在担心的,还不完全是这个,最怕的就是这突然冒出来的路边小店和那些大汉私通勾结,到时候三个人就只能是瓮中之鳖,任人宰杀了。
“一壶好酒——”封伯紧跟着走进来,解下腰上的酒壶一把塞进小二怀里。
“来半斤熟牛肉,三个小菜。”林浣微笑道。
茵子进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大概也是感觉到店里有些压抑,见林浣径直走到一边坐下,只好悻悻的跟了过去。
小店上菜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不大会儿,小二就端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来。
林浣留意了一下,站在柜台后忙着算账的女掌柜和跑上跑下的小二都没有和门口那些大汉有过什么目光碰撞之类的交流,想来若不是心有灵犀,那就真的是各不相干了。
像这种荒野小店,赚不了几个钱,饭菜都比较实惠,大米饭基本上都是可以管够的隔年陈米,尽管如此,对于月复内空空的三人来说,已经构成了莫大的诱惑。
茵子端起一碗白花花的大米饭,抓起筷子就要开动。
“等一等——”封伯一把拍开她的手,从腰间模出一个小布袋,慢慢解开来,掏出一双竹筷,嘟哝道:“没规矩,不知道要先孝敬你爷爷我么?”
这是封伯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语速不紧不慢正是他一贯行事的作风。
封伯并不是个计较的老人,林浣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那双竹筷上,那是一双十分常见的竹筷,因为长期使用磨损的缘故,变得十分光滑,色泽暗淡,上面的花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林浣注意到,他像个挑食的孩子一般拿着竹筷在菜盘里翻拣一番,每样小菜都夹一小块放到眼前看上一看,这才放到嘴里细细的嚼,直到每样菜都尝上一遍,这才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
“味道都还可口吧?”小二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付这种挑剔的客人也很有耐心,说这话的时候看向林浣的双眼充满了期待,很显然,他想当然的将这三人划入了女主人、丫鬟、马夫三个阶层。
林浣也不多做解释,看一眼一直在咽口水的茵子,淡淡一笑,端起米饭开始进食。
这个时候,坐在大门旁的几个大汉似乎已经酒足饭饱,不仅不再高声劝酒说话,还一边整理着随身携带的东西,一边看似不经意的打量起小店来。
“走了,兄弟。”其中一个留络腮胡子的首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边的人,扯着嗓子叫道:“伙计,算账!”
这个人极有可能正是这伙人的头头,几个大汉见他发话,都陆续跟着往外走,其中两个到了门外还兀自扭头瞅了林浣三人一眼。
待到店小二笑嘻嘻的拿着账单走过去,络腮胡已经走到了道边上,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抛,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稳稳的落入小二怀中。
“不用找啦!”他颇有些洒月兑的摆摆手说。
“这人耍杂的么,臭显摆!”茵子看在眼里,含着饭菜口齿不清的说。
他们走了。林浣刚要松一口气,忽然记起自己的包袱还在马车里面,他们该不会是趁自己吃饭……这么一想,她即刻起身。
“林姑娘,你吃这么一点就饱了么?”封伯抿一口酒,低声道。
林浣愣了愣,再一看封伯神态自若的样子,恍然清醒过来,就自己这小身板,恐怕连那些大汉的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事到如今,也只能以“钱财乃身外之物”来安慰自己了。
三个人用罢饭菜,自然是林浣付账,尽管心里已经认了,但还是忍不住后悔下马车的时候没有多抓点值钱的揣在怀里,要知道,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包袱里,嫣儿可是给装了不少好东西呢!
没曾想出了小店,居然见到那几个大汉并没有离去,而是散坐在大门两侧,倒像无事人一般。
难不成,自己一开始就想岔了,人家并没有看上他们那辆破旧的马车,而是打算劫色?
林浣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径直上了马车,察看一遍车棚里的包袱,并没有任何遗漏之处,便心事重重的任由封伯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那几个大汉见林浣几人上了路,也不言语,只是相互丢个眼色,便各自牵了马匹骑上,远远的跟在后面。
毕竟只是在王宫里呆了三年,对于这个世界的规矩林浣并不清楚,见到这种情形,难免胡思乱想。难不成,前面的路上有埋伏?念头一动,即刻被她否定掉,对付自己这三个人,那几个大汉足矣,哪里还需要什么帮手。
“封伯,封伯——”茵子也注意到了后面跟着的尾巴,经不住连声叫。
封伯回过头,只是丢下一个安慰的眼神,并无多话。
林浣早就看出,这封伯绝对不是个寻常老头,尽管尚不清楚他的来历,但对于黑衣人和简公子的目的又多了几分好奇。
行至天色渐暗,前方终于有了灯火,看起来有不少人家,应该是个不知名的小镇。
林浣心安之余,再次回首张望,几名大汉早已没了踪影。
难不成,他们是在保护自己?任由林浣想破了脑袋,却也猜不出是什么让萍水相逢的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黑衣人他们既然安排自己乘坐这样破旧的马车,自然不可能又搞一行人明目张胆的跟在后面引人注目,看起来,这几人对附近像是极为熟悉,不然怎么能够那样的来去自如。
进了镇子,林浣发现,这里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入镇的街口上竖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书“盛安”两字。
林浣对于盛安尤为有兴趣,直接无视掉茵子的哈欠连天,要封伯赶着马车在街上转悠了一圈,期间,还兴冲冲的跑下去买了些有趣的玩意儿,这才随便寻模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
“封伯,方才那些都是什么人?”吃晚饭的时候,林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封伯呵呵一笑,也不说话,带了林浣绕到后院停放马车的地方。
市井里最不起眼的旧马车,林浣实在搞不懂暗藏了什么玄机,看到封伯鼓励的眼神,她还是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
没想到这一瞧,还真瞧出了不一样,早上出发的时候,自己明明记得整个木制马车除了陈旧之外,外观的磨损也极其严重,以至于边边角角的地方都失去了原有的棱角。
而此刻,她却发现左侧窗棂旁的木块模上去有些不平整,掌了灯来细细一看,原来上面不深不浅的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那符号状若箭矢,箭头朝上,尾部却并非羽毛状,而是连了一个圆圈,倒像是后世代表“男”性的某种字符。
“这是什么?”林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这个东西并不是后世人发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