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搞错,他们随校尉大人吃香喝辣去了,留下咱俩蹲这儿看门儿!”一个年轻的男声不满的嘀咕说。
“兄弟,想开点吧,谁叫咱们是新来的捏!”另一个似乎还挺看得开。
先开口发牢骚那位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瞧一眼破旧的木门,自顾继续道:“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而已,至于要咱们俩人看着么?”
看得开的那位忍不住笑起来:“这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这公子可关乎着咱们校尉大人的前途,慎重一些也是应该的——”话说一半,见勾起了对方的好奇,却又话锋一转,吊足他的胃口道:“不过,兄弟说得有理,你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大可前去,只要在天亮提审之前回来就成!”
年轻的那位经他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借故溜走,忙凑过去问:“你说他关系到校尉大人的前途,此话怎讲?”
眼见勾起了对方的兴趣,这位看得开的兵卒也不卖关子,低声道:“莫非你不清楚咱们的校尉大人一向倾心于丁大小姐么?”
“那又怎样?”
“屋里这位林公子据说便是丁大小姐的眼中钉……”
……
再接下去,俩人的声音便压得极低,任由林浣作爬山虎状将身体整个贴在那木门上也听不清楚了。
丁大小姐自然是指的丁督守的女儿,也就是那位对纳兰子修一往情深的丁家妹妹。林浣在脑子里迅速的做出判断,却丝毫未察觉到那些浮现在脑海中的词汇饱含酸意。
根据她的了解,流芳国军中制度,但凡在战斗中有点自主权利的,都是女将,至于那些送死的炮灰兵卒,除了死刑犯之外,便是那些无以为生男子们,他们参军,无非是混口饭吃而已,绝无可能因战功而步步高升,而方才两名兵卒口中的校尉大人,既是倾慕于丁大小姐,则必为男子,居然能升至统领几百号人的校尉,且不论他的来历,却也已是十分不易,再要想痴心往上爬,那可真是空前绝后的妄想。
要知道,按照林浣曾经生活过的社会来算,校尉可是相当于营长一级的军官了。
事到如今,在她脑中已是完全模清了自己被拘押的前因后果,唯一不明的,便是为什么不被立即押至那名校尉和丁雪娇的所在之处,而是被关在这废弃的膳房里。
在她想这些的时候,门外再次响起细碎的悉索声,只片刻的功夫,随着“噗通”、“噗通”重物坠地的两声闷响,房顶的瓦片不知怎的掀开一块来,一张小脸露出来,低呼道:“林姐姐,我们来救你了!”
林浣闻声抬头一看,虽然说话人的面容因为背光的缘故模糊不清,但她从那稚女敕的声音判断,正是茵子。
紧接着,那扇破旧的木门也被人打开来,手持火把站在门口的,除了封伯还会有谁。
“林姑娘,小老儿来晚了!”他说。
对于封伯和茵子的仗义相救,林浣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喜出望外的模样,她下意识的轻咬嘴唇,坚决道:“我不走!我不能只顾自己安危,弃万鹤楼众人于不顾——”
“林姐姐——”听她这么一说,茵子首先着了急。
“林姑娘,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封伯明白她此刻复杂的心情,但这并不代表他赞同她的做法。
“你们不知道,今日他们完全是冲我而来,我若逃走,他们急红了眼还不会去找万鹤楼的麻烦么?”林浣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道:“对了,封伯,请你转告甄选房的纪管事,楼中一切照常运行便可,不必太过担心我!”
“林姑娘当真不走?”封伯也不答话,沉声问道。
“当真不走!”林浣亦是答得斩钉截铁。
“茵子,收工——”封伯闻言将门一拉,扭头便要走。
“封伯——”茵子在房顶上看得仔细,急道:“我们怎么可以抛下林姐姐不管!”
“多谢二位劳心费力,鸡汤十分美味,林浣在此谢过——”
封伯走出去两三米远,听到她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头也不回的沉声道:“林姑娘怕是谢错了人,我并不知道什么鸡汤。”
林浣微微一愣,难道送鸡汤的另有其人?
待到她若有所思的望向头顶之时,那被揭开的瓦片早已放回了原处,屋子里静得都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方才发生的一切,恍然若梦一般。
林浣躺回软和的草窝里,既已清楚被拘的缘由,心里也就安然了许多,竟是一夜无梦,昏昏然睡了过去。
次日,林浣刚睁开双眼,就听见一声怪叫,紧接着,一名兵卒满脸惶恐的冲开门跑进来。
“他还在!还好——”见到林浣,那名兵卒失声叫起来。
从声音来判断,这人应该就是昨晚那名心怀不满的小卒。
原来,俩人一觉醒来,觉得浑身酸软乏力,惊讶于居然昏昏然睡熟的同时,发现木门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竟然散落在地,而房门也微微的掀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
这一发现,自然是令二人吓了一大跳,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你为何不走?”紧跟着进来的,便是另一名看守的兵卒。
林浣却并不作声,站起身来看一眼门外充足的阳光,此刻应该已接近晌午了。
先前那名慌张的兵卒此时已经缓过劲来,从腰间模出绳索就要往她身上套。
“不用了!”另一人制止道。
那兵卒一想也是,这一整晚的房门大开人家都没有借机遁逃,难道还会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奋起反抗么?
眼见二人的表现,林浣自是清楚个中缘由,也不多问,顺从的走出门。
两名兵卒见她不吭声,便一前一后的领着她向目的地走去。
因为昨日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晚,所以这一路上,林浣都留意着四周的情形。
昨晚住过的那间屋子竟然是一堆残桓断壁里唯一屹立不倒的建筑,除此之外,四下里便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三人行了一段,眼前渐渐出现一片并不十分茂盛的树林。
行至树林边上,两名兵卒停下来,其中一位转身面对林浣道:“你可以走了!”
走?往哪里走?林浣看了一下眼前的情形,两名兵卒的身后是来时的路,自己面前是陌生的树林,很显然,对方是要她进入树林。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她毫不迟疑的迈腿踏入了丛林之中。
远处看来,这里不过是一片极其普通的树林,进入其中,她踩发现,这里除了较为常见的胡杨、白杨之外,还掺杂着为数不多的红柳,地面上还有叫不出名字的灌木蔓藤,林中树荫连成一片,抬头望去,几乎只能从枝叶的缝隙中窥见天空的一隅。
这样的地方,绝不是短时间内形成的,甚至极有可能还会生长着诸如猛虎、毒蛇之类的危险动物。
林浣一边小心的行走着,一边留心观察身边一切,目前为止,她唯一发现的动物只有两种,一种是为数不多的猴群,一种便是飞上枝头的鸟雀。如若不是担心着未知丛林的危机四伏,她到是乐意坐下来好好歇息一番。
因为此时,漫无目的的行走不仅让她迷失了方向,而且过于紧张的心情也使她出了一身冷汗,再加上月复中空空尚未用过早饭,便更是觉得饥肠辘辘手脚发软。
她抬眼一望,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簇紫艳艳的山果,便毫不犹豫的走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跟前,才看清那是一些紫黑色的浆果,其状呈扁圆形,果皮晶莹剔透,看起来十分可口,倒有几分像成熟后的紫葡萄,所不同的是,这些果子并未生长在藤蔓状的枝叶下,而是结在三尺来高的一种灌木之上。
面对这种陌生的野果,林浣迟疑了,尽管月复中饥渴难耐,但她更为清楚地是,这些卖相好看的野果极有可能含有剧毒,一旦入口,这荒山野岭的想要求救都是枉然。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摘一些。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快要接触到其中一枚浆果时,不知从来斜斜的飞来一枚东西,一下就将那果子打了个稀烂。待到她寻着风声回头瞧时,除了懒洋洋的挂在树枝上的猴群之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尽管如此,她心里还是为之一震,这树林里有人!况且,无论是什么人,对于自己来说,都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从那人射烂浆果的准确度来说,要杀死自己完全是举手之间的事;从自己在树林转悠的时辰来看,那人应该是从一开始就跟在附近了。
为了不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林浣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石头,一边冲树上的猴群扔去,一边斥道:“去!去!一边去——”
这些猴子显然是不常见人的野物,见她凶神恶煞的冲自己扔石块,即刻受到了惊吓,片刻之间,纷纷逃往别的枝头而去。
见野猴们逃得远远地,林浣便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来,端端的摆在地上,摘了十余枚浆果放在上面,小心的包裹起来,重新放回怀中。
其实,早在踏入树林不久之后,她便偶然捡到一小块石墨,于是,便开始用它在树干上做记号,后来见到紫艳艳的一片浆果,恰巧手中的石墨也用得差不多了,脑子里灵光一现,便想取些来接替石墨做记号。
方才被人一射,心中即刻变得更为小心起来,如今不仅要担心丛林猛兽的袭击,更要思索那些敌友难辨的神秘跟踪者目的何在。林浣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