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纳兰鸿都未曾再来,林浣知道,他是要自己多一些时日来考虑那个貌似荒唐的建议。
而这几日,她也确实反复思考了这个问题,有些事情,是她不愿意相信的,但愈是这样,她愈发的不能拒绝。
这日傍晚,用过晚膳,只对心卉说了要出去走走,她便出了东厢房的门,径直往纳兰鸿的居所走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纳兰鸿并不在房中,问了正在清扫院子的宫奴,才知道下午的时候,贺兰天音来了,俩人连晚膳都是在合欢苑食用的。
虽是大感意外,林浣还是强压住心头的不适,鬼使神差的掉头往合欢苑走去。
合欢苑距离纳兰鸿的居所并不太远,不消十分钟的功夫,便依稀出现在眼前。远远看去,苑门口一对火红的大灯笼轻轻的随风摇曳着,映着地面的白雪和天空幽冷的繁星,别有一番诱人的感觉。
唯一令人心生疑窦的是,那苑门外空无一人,不仅没有贺兰天音的随侍卫队,甚至连伺候左右的女官、宫奴都不见一个。
如此的异常,走到距离合欢苑十米开外的地方,林浣便停下来,身子一侧,钻到了道边的假山石后。
她哪里知道,由于此处视线比较不容易察觉到,偷懒的宫奴竟然将道上清扫出来的积雪悄悄的堆积于此。
一个不留心,便踏入了深厚的积雪当中,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摔了进去,因心有戚戚,又不敢出声,愣是摔了个满头满脸的雪花,直冻得她一连打了数十个寒战。
这时候,若是有人恰巧看到,冷不丁还极有可能当是雪妖降临了呢
只能说,她的隐忍能力果然很强,如此境况之下,还能一声不吭。默默挣扎了几个回合,她总算是攀住不知从哪里斜伸出来的树枝,稳住了眼前的情形。
然而,这个时候,却听见合欢苑中“哗啦——”一声巨响。
紧接着,纳兰鸿恼怒的声音随之而来:“谁让你来的?来人,给我撵出去——”
林浣怔了一怔,他竟然敢以这样的口吻对“女王”说话?
合欢苑内一片寂静,她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任何意料之中的响动,这才发现自己在雪地里趴得太久,身上都已经冻得有些僵硬了。
她加大手臂上的力度,试了试那树枝的承受能力,感觉还不错的样子,便猛地一使劲儿撑着身体跪坐起来。
大冬天的,也不知是这树枝枯了还是怎的,就在她再次用力打算站起来的时候,手下却是一空,身子再次一斜,一头像着旁边的假山石撞去。
“啊——”这一次,她再也控制不住惊叫出声。
“小心——”
一声急促的短呼,没等她分辨出来者是谁,便已感觉到有人牢牢的抓住自己的手臂,向后一拉,弄得她一坐回了雪堆里,那些凉丝丝的雪花再次从衣襟的缝隙中钻进来,激起一串寒战。
“好冷”
那救她的人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到两个从牙齿缝间低低挤出的字眼儿,不由眉头一皱,索性一把将她抱起来,如同破面袋一般扛在肩上,飞身向着合欢苑而去。
撞开合欢苑的门,再迅速的反身关上,来人将这一动作做得干净利落,倒像是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登堂入室的毛贼一般。
“你是何人?”
林浣能够想象,见到俩人夹风裹雪而来,屋子里的人会是如何的讶异不已,但她没有想到,此刻开口说话的,却不是贺兰天音。
事实上,来人并未将质问者放在眼里,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扫她一下,自顾走到一个的大汤池旁,把林浣往里一丢,这才站起身来,怕了拍洒落在自己身上的碎雪。
“方才见她跌落到雪堆儿里,冻得不成样子,就直接带进来了”
先前被人扛在肩上,视线被来人挡住,只依稀辨认出救自己的是个女人,此时泡在浴汤里,又背对着众人,她始终未能真切的分辨出眼前的情形,然而,这女人的声音,她却是认得的。
纳兰鸿并没有答话,只是将目光落在蜷缩着身子浸泡在浴汤中的林浣身上,从极冷之地投入并不太甚的温水中,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着,片刻之后,甚至忍不住极轻的嘤咛了一声。
“这又是什么人?”初荷再也无法忍受旁人的无视,大声道。
鄙夷的看她一眼,甑兮将注意力投注在纳兰鸿身上。
“你的话太多了”他冷声道。
甑兮素来看不惯这个无知的女人,仗着自己为主人暖了几回被窝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了,若是落在她的手里,早就不知死了几回了
如今见上头发了话,面上一冷,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脖颈处,另一只手抚上她不知所措的俏脸,猛然发力一推,只听到“咔——”的一声脆响,手上的人便成了一具温热的尸体。
不等纳兰鸿发话,她又如同来时一样,将那尸体扛在肩上,鬼魅一般推门而去。
这一切的事由,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转眼间,偌大的合欢苑便只剩下纳兰鸿与林浣俩人。
合欢苑内的浴汤虽不如美人泉来得神秘,却也是是宫中唯有的两眼天然温泉之一,流芳境内代代相传,两眼温泉其实是相通的,虽说距离甚远,却源自一处地下水系,不过是一眼暴露在青天白日之间,一眼隐藏在这四季如春的合欢苑中而已。
可此刻林浣置身其中,却并没有在美人泉中的那种舒畅松弛感,特别是在她意识到身后除了纳兰鸿,再无他人之时。
如果可以,她想即刻出得浴汤,返回东厢。
然而,自己此刻浑身上下早已湿透,冬日衣物虽不至于紧贴在身,弄得曲线毕露,却在吸足了水分之后变得沉重无比,湿嗒嗒的裹在身上十分难受。况且,外面冰天雪地,寒风阵阵,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傻到湿乎乎的离开合欢苑……
“浣儿——”
纳兰鸿的呢喃近在耳侧,一缕淡淡的花香幽幽的萦绕过来,她只感觉到浑身软绵绵的,眼皮沉甸甸的,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担忧的面容,只感觉到有人正在耳畔低低的述说着,一双素净纤细的手将那些越来越沉重的衣物一件一件的剥下去。
“不要……”她张了张嘴,脑中渐渐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