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巷新晋的云鹤阁中,一派莺声燕语的热闹景象。
这样一个一夜之间便红遍兆京城的青楼,打着画江城万鹤楼第一分号的招牌,自然是吸引了无数狂蜂浪蝶的注意力,为了夺得阁中培植出来的第一批新人,许多贵族富贾早早的就送上了订金,甚至有人四处托人,为的就是见上阁主一面,希望能从他身上打开缺口,先人一步觅得如意的公子。
然而,云鹤阁的阁主又岂是谁都可以见的?
于是乎,云鹤阁的宾客满堂从开业那日起,一直延续了月余,生意不仅没有半分消沉的迹象,反而愈发的红火起来。
而原来在烟花巷中颇富盛名的公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一个相同的问题——要想保持身价,唯有投奔云鹤阁,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这个简单的道理,对于琴棋书画都有涉猎的公子们来说,谁又会不懂呢
这其中,水香凝便是领悟得最早的一个。
几乎从云鹤阁开业的那一天起,他的身影就出现在楼中,许是他的聪明赢得了阁主的欣赏,这些时日以来,他受欢迎的程度,并不低于阁中的任何一名新人。
说起来,那些初入行的公子们,还要神情谦卑的称他一生师兄呢
此时的水香凝,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浅笑吟吟的在云鹤阁中伺候那些一掷千金的姑娘们,而是乘着一辆装有铁甲的精美马车到了一处府邸的侧门,这府邸的院墙明显比普通人家的高出一截,用的是并不常见的红砖琉璃瓦,正是林浣曾经住过的淮南王府。
马车刚一停下来,两名侍女便忙着迎了出来,紧跟其后的,竟是一向自视颇高的红姑。
水香凝下了马车,并没有举步向侧门走去,而是回过身来,从马车上又扶出一个人来。
此人身材高挑匀称,穿一件镶嵌着白狐皮滚边的红色斗篷,在外的面庞小巧精致,尤其一双犹胜美玉的湛蓝眸子,宁静而悠远,只是轻轻的扫上一眼,就令人如坠其间,不能自拔。
很明显,对于自己夺人心魄的致命魅力,他已是万分的清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低的垂着眼睑,任由乌鸦鸦的睫毛扇子一样覆盖下来,在凝脂般的肌肤上投下一圈浅浅的影子。
即使是这样,红姑一行还是毫不掩饰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被使了定身的法术一般。
“红姑姐姐——”水香凝眉头一挑,好笑道。
“啊?呃,两位请随我来”她明明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却并不以为意,口中说着,身子却依然立在原地。
“有劳红姑引路——”纳兰子修可不想在这里跟这些无关痛痒的人闲磨牙。
忽闻美人开口说话,其声如同玉石相击,清脆悦耳,实在是一种再美不过的享受。
红姑稍一迟疑,却不敢再忘记自身的职责,老脸一红,慌忙转身引着俩人进了淮南王府。
一行人在府内转来转去,走了半柱香的光景,才行至一处格外清新幽静的院子,依照惯例,院门上并没有任何匾额,但熟悉府内情形的人都知道,尽管淮南王鲜有回府,但每次归来都只住此院。
贺兰天音背负着双手,已不知在厅内转了多少个圈了,甚至急得额角都微微的沁出细密的汗珠来,无数次的张望,亦令她感觉到脖颈都有些酸疼了。
那些摆放在几上的美味佳肴,早已凉透,此时也已经换过一遍了。
自从上次在水香凝那里见过他弟弟之后,她就一直牵挂着那个清冷绝世的身影,那样的男子,不过匆忙的一个照面,竟会令人如此的牵肠挂肚、欲罢不能,就像穿肠的毒药,却偏偏美好得不可方物。
听闻先行的侍女来报,马车已到西侧门,贺兰天音即刻正冠捋装,煞有介事的坐到了主位上。
偏偏等她斟上小半杯酒,夹上一筷子菜,做出一副自斟自饮,悠闲自在的姿态之时,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其实,她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吃菜,不过是不想在他面前丢份儿而已。
“哎——”将自己失常的举动看清之时,她忍不住摇头。
忽然,写满失望的双眼被一双温润的手轻轻的覆住。
“何事如此介怀,可否说来一听,或许,我倒是可以试着解上一解……”呢喃般的低语,伴着丝丝暧昧的气息,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心里像有人用羽毛轻柔的划拉了一下,有点痒痒的,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莫名的狂喜——是他
“你叫我等得好苦”贺兰天音捉住他的手指,便不再放开。
“王爷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看手吗?”。松开遮住她双眼的手指,纳兰子修的唇角弯成一道完美的弧线。
“叫我天音……”
眼中闪过一抹嫌恶的光芒,趁她没留神,他轻盈的一旋身:“不如,让子修为天音舞上一曲,可好?”
不等她回答,纳兰子修早已一把抽出她腰侧的佩剑,轻盈的一个空翻,稳稳的立在厅中央。
在看清他的模样之后,贺兰天音专注的眸中,瞳孔急剧的缩小,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此时的纳兰子修,早已月兑去宽大厚实的白狐斗篷,银丝一般的长发高高的挽在头上,发髻后随意的垂落下几缕缥缈的发丝,整个发髻上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只用了一根火红的发带系着,斜斜的在一侧簪了一朵妖冶的玫瑰,身着一件同样火红的斜襟长衫,左肩和手臂从领口处掏出来,美玉一般洁白的肤色随着剑光的舞动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呼吸之间,贺兰天音早已被眼前的美人儿震得两眼发直,忘记言语。
纳兰子修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不动声色的挽了个剑花,偌大的厅堂内随即响起了轻快的古筝声,如同泉水蜿蜒绵长的流淌般慢慢的泄满了每一个角落,随着他手中的剑光忽高忽低,引人入胜。
就算是水香凝,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他,不似寻常的桀骜不驯,没有指导众公子时的温文尔雅,更是丝毫不见运筹帷幄时的杀伐果断,此时的他,不过是一个艳倾天下的公子而已。
不知为什么,见到这样的纳兰子修,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好似心底某个的地方,有一种柔软的东西慢慢的碎裂开来,她真的值得他这样做吗?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去质疑他的决定,但他却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