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室里的日子,真的不是人过的。
林浣却咬紧牙关一直支撑着,每天听着酷刑拷打下的凄厉惨叫,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宫人被拖来拖去,这些对于她来说,其实都不算什么。
最让她胆战心惊的,是那个叫做胡叶的女吏,每每她的目光穿过栅栏毫不掩饰的扫射过来时,林浣都会下意识的把头埋得低低的,直到她离开的脚步声远得听不见为止。
只是这一日,她终于忍不住有所行动了。
趁着递送饭菜的档儿,她有意无意的在林浣的手心里掐了一把。
其实这一下子倒并不见得于占到了多大的便宜,但她那破锣似的笑声和乐得浑身肥肉直晃的模样当真是叫人恶心不已。
这样的日子,还不知有多长,依了往日的性子,林浣肯定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隐忍下去,只是这一日,她忽然有些恼了,飞快的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经她这么一瞪,胡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愣,继而抚掌大笑起来。
“有趣,真有趣……”她笑了片刻,蓦然停下来,呲着满口黄牙,兴奋道:“今晚我定来找你”
说完,也不管对方作何反应,兴冲冲的转身离去。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林浣现在的情形就是这样。
关于外面的状况,她早已在心中想了无数遍,无论是璟陵公主,还是纳兰鸿和司徒淳,可能此时都在忙于自己的计划,怕是无人能够在种时候想起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也就是说,如果今日让那胡叶得逞,自己今后怕都不能有好日子过了。
而想要不被她染指,唯一的办法就是逃离这里。
林浣被关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单间里,三面为墙,一面为手腕粗的原木,高墙接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巴掌大的洞口,以供她藉此辨别昼夜的更替。
眼看着洞外的光线一点点黯淡下去,她的心渐渐被焦急和黑暗笼罩。
“哎——你在不在里面?”忽然,一个声音从洞外响起。
林浣愣了一愣,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她才确定自己不是产生了幻觉。
“你是谁?”
按照数日来的观察,此时正是女吏们更换交替的时间,根本没人留意到她们这些被关押在里面的宫人。
洞外的人似乎哼了一声:“他总说你冰雪聪明,我就没看出究竟狡猾在哪里”
对于她的偷换概念,林浣无心多想,她只关心她来的目的。
沉默片刻,她终于直接开口问:“梅妃娘娘可还好?”
甑兮完全没有想到,在见不到人的情况下,自己还特意捏了嗓子说话,居然还是被她猜中了身份。
“他很好,好得不得了,嗯,应该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她一边说,一边斟酌着措辞。
林浣并没有因为纳兰鸿的遗忘而表现出丝毫恼意,她的反应,再次超出了甑兮的意料。
她发现,去逗一个完全没有好奇心的人,确实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索性和盘托出、说个痛快:“不仅他很好,说不定很快你就……”
“圣旨到——”
甑兮的话刚吐出一半,暴室内突然响起一个肃然的声音。
林浣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女官儿即将宣读的圣旨,肯定与自己有关,于是,紧忙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去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证,民女林浣乃前流芳国林安之女,因遭人陷害,林氏满门皆不幸亡故,幸得此女流落宫中,现既已国定民安,林安及其满门均得以沉冤昭雪,林氏独女既已入宫,特封为贤妃,着其即刻入住涎香宫,钦赐”
林浣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传说中的林氏满门得以平冤,而作为女儿身的自己却再次被封为嫔妃,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次你满意了吧?”甑兮的声音远远的输送过来,听来并不像先前那么清晰可辨。
未及回答,过道里已经传来一行人提步走来的声音。
林浣哪里还顾得了许多,这种时候,自然是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待到女官儿一行出现在栅栏外时,她早已毕恭毕敬的跪拜在地,还用的是那种头点地,撅得老高的大礼姿势,令两名陪同宣旨的侍女不由得抿嘴偷笑。
那宣旨的女官儿何等人物,自然是擅长于察言观色之辈,担心俩人一时兴起坏了规矩,便装作咳嗽,生生的打断了俩人。
“贤妃娘娘接旨吧”女官儿小心的托着圣旨,从暴室的栅栏缝里递过来。
林浣恭恭敬敬的接了圣旨:“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王上?”
“怎么,这么快就想要得到王上的眷顾啦?”
那女官儿尚未开口,身侧的一名侍女却抢先发话了,言语中,竟有一种戏谑的意味儿。
林浣吃了一惊,这声音……
她抬起头来,那侍女虽整整齐齐的穿了宫装,脸上却没有丝毫宫人应有的谦卑和谨慎,一张俏丽的面孔上,却浮了一层与生俱来的傲气。
——这侍女,竟然是画江城督守的女儿丁雪娇。
见林浣认出了自己,她眨了眨眼,装作没看见的扭过头去。
“不得无礼”那女官儿叱道。
林浣的目光随即转到她的脸上,那一脸严谨的中年女子,分明纳兰子修口中的慕容姐姐嘛
一时间,她有些回不过味儿来,不等下意识的再去看另一名侍女,对方已经开口。
“宫里谁不知道**你倾慕梅妃……王上已久,那龙床可是我等卑女能够爬上去的,不若好好做好本分,说不定这位贤妃娘娘心情一好,收了你去涎香宫中,从此便可天天仰慕王上尊容,一解相思之苦……”
话未说完,那侍女嗤笑两声,竟先行转身离去。
林浣愣在当场,那侍女的话,明着是嘲笑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怕只怕是话中有话,特意当了自己的面说才是。
可是,因为太过用心去想她说的话,她竟没能看出来人的真面目。
更令她担心的是,甑兮就在那小洞外,这一番话若是传入纳兰鸿耳中,只怕又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不等林浣多想,那名唤胡叶的女吏已久抓起一大串钥匙来开门了,她满是横肉的脸上,明显写满了失望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