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我不得不对此表示遗憾,要知道美国政府是非常希望能够和您成为朋友的。”美国领事不动声色地说。
“领事先生,我是一个性格直爽的人,或者您可以把我看成一个西部牛仔,因此我喜欢有话直说。[.]
对于我们和日本人之间的合同,我们无非是少赚一点,事实上相对于我们的开采成本,我们依然是赢利的,但是对于美国来说,好像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吧?
我们的铁矿供应着八幡制铁将近百分之九十的铁矿石供应,而稳定且廉价的铁矿石供应给日本人带来的是,日益庞大的海上舰队。
他们已经战胜了我们,战胜了俄国,我不知道他如此疯狂地发展海军,最终的目标是谁?
我想他们应该还不至于疯狂到,把英国作为下一个目标,那么太平洋上还有谁值得做他们的对手呢?”杨丰用很值得玩味的目光看着美国领事。
“杨先生,不得不说您很善于讲笑话。”美国领事不动声色地说。
“很好笑吗?或许二十年后,人们会发现,讲笑话的已经不是我了。”杨丰淡淡地说。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说的太明白,美国对日本的野心心知肚明,但问题是现在的美国并不是一战以后,他和日本一样,只能算二流强国,当然要比日本略强一点。
但现在美国正是和平发展的时期,他在太平洋上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保护在菲律宾的殖民地,在这一前提得到满足的情况下,他还不准备同日本发生冲突,当然给日本人下点绊子,这还是很乐意的。
就在杨丰同美国人密谈的时候,汉口八幡制铁的办事处内,中川正在大发雷霆。
在中国东北扶植一批对日本友好的实权人物,并在适当的时机策动他们搞地方割据,为日本完全控制东北提供方便,这已经成为日本陆军的重要战略。
而杨丰就是这些人里最受关注的一个,他贪婪,跋扈,更重要的是对现在的清朝政府没有任何敬意。
这一点喝多了的时候,杨丰经常有意无意地表现出来。
如果能够让他和孙汶搭上线,最终弄出一个东三省独立,并不是没有可能,要知道现在东北新军中,革命党的数量并不少。
而现在这样一个被寄以厚望的种子选手,却差一点被一个八幡制铁的高级职员,出于私人恩怨杀死,这怎么能让他不上火。
“我必须再次强调,杨丰是陆军部在满州最重要的合作者,对他的伤害,将极大破坏帝国在支那的战略。
他是一个土匪出身,这样的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所以各位在同他打交道的时候,最好收起你们的傲慢。
他还是一个贪婪的商人,对于金钱的追逐是他的本能,所以你们在某些方面不妨给他些好处,毕竟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一个稳定的铁矿石来源。”中川毫不客气地训斥着八幡制铁在汉口的职员们。
他这次带来的还有满州军司令部对八幡制铁的斥责。
随后他又赶紧去找杨丰,现在必须安抚住这家伙,尤其是在得知他参加了美国领事的晚宴之后。
“行了,你也别说了,我就想知道两件事,第一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第二这种事情以后是不是还会发生?”杨丰开门见山地说。
他的态度还是让中川很欣慰的,他知道对于这些土匪来说,越是这样越说明他还拿自己当朋友。
“事情是上次被你打的那名职员做的,他纯粹是私人报复,八幡制铁上层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被押回日本送进监狱,所以以后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中川诚恳地说道。
“行,我相信你!”杨丰阴沉着脸说,狗屁地押回日本关进监狱,回去
避避风头,别让自己看见就是了。
“另外八幡制铁还希望你能够扩大矿山的开采,因为你也知道我们国内需要钢铁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们必须扩大生产。”中川接着说道。
“我现在就几乎是在赔本给他们生产了,要再扩大生产,那不得把我赔死?”杨丰立刻一副不爽的表情说。
“不,不,你误会了,超出六万吨的数量,八幡可以用现在的市场价购买。另外如果你这里的产量能够完全供应八幡制铁的需要,他们也可以考虑修改原来的合同,而且他们还希望年内你能够去一次日本,一起好好坐下来商谈以后的合作。”中川笑着给他抛出了一个大甜枣。
“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杨丰直截了当地说,日本人这么给面子,肯定有求于自己。
“满铁希望可以在麒麟山一带进行矿产勘探,那里驻军都是你的部下,希望他们能够帮一下忙。”中川说,这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新成立不久的满铁,一直就惦记麒麟山的铁矿,但在那里有上千名驻军看着,总不能出兵驱逐吧!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等从日本回来以后,我会帮你安排的。”杨丰想了想说道。
送走中川以后,他又陷入沉思,从现在的情况看,日本人对自己的重视还没有变,不过已经开始考验自己了。
铁矿的勘探是一方面,另外访问日本又是一方面,弄不好到时候,还会介绍一下炮哥跟自己认识,看起来日本之行得挺热闹。
不过好像自己得给日本人演场戏了,想到这里,他立刻给赵尔巽写了一封密信,由张之洞派人以加急的形式送往奉天。
没过几天,报纸上忽然登出一则消息,东三省总督赵尔巽以陆军第二混成协协统杨丰,长期在外,无暇顾及军队为名,撤销他协统的职务,仅保留奉天军械所总办一职,他的职务由已经调往吉林的朱庆澜接任。
就在舆论对这个中国最年轻,风头最劲的协统被突然免职议论纷纷的时候,奉天的西方记者突然捅出又一则惊人的消息。
驻奉天的第二混成协士兵,因为对赵尔巽的决定不满,突然包围总督府要求赵尔巽收回命令。
双方僵持了近一天,原本被赵尔巽紧急调往奉天镇压的新编第二十镇张作霖部,却借故拖延,几十里的路居然一天都没赶过来。
无奈之下赵尔巽不得不宣布收回此前命令,并由他的义女玉飞燕亲自向士兵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举国上下,一片国将不国的感慨声中,杨丰在张之洞那里乐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这老头,太会玩了,看他天天一脸严肃,没想到也会玩恶搞!”杨丰一边看报纸一边说道。
“你们这翁婿玩得哪一出啊?”张之洞略显莫名其妙地说。
“张老,您说日本人对我大清是什么想法?”杨丰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张之洞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他还是很清醒的,至少比那些狂热的革命党要清醒。
“东北在经历甲午,日俄两战以后,可以说现在是朝廷控制力最弱的地方,如果在那里培养一批割据实力是不是最容易?”杨丰笑眯眯地说。
张之洞的头脑比他还好使,立刻就明白了杨丰的意思,随即说道:“他们看中了你?”
“所以我就坚定一下他们的信心,这样去日本和八幡制铁谈判时,我们就可以最大限度争取自己的利益。”杨丰点了点头说道。
“你对革命党是个什么看法?”张之洞忽然问了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
“法国大革命和因此而带来的大半个世纪的乱世,付出了上千万人的生命为代价,我自认还没有能够这样漠视鲜血。”杨丰有些沉重地说。
“上千万人?”张之洞有些震惊地喃喃自语道。
“对,比起我们的洪杨之乱,也不遑多让,法国遍地断头台,夜以继日地斩下一颗颗或有罪,或无罪的头颅,人都疯了,成了只知道杀戮的机器。
统一,不可分割的共和国,自由,平等,博爱,或者,死亡。你是革命者,那么就享有一切,自由,平等,博爱,否则就死亡,没有中间的道路可以选择。
可是谁才是革命者,没有人真正分得清楚,国王被押上了断头台,下令处死他的革命者也被押上了断头台。
罗兰夫人,丹东,罗伯斯庇尔,一个个曾经为他们心目中的共和国而奋斗的革命领袖,全部被同样的革命者押上了断头台,到最后,却是复辟的波旁王室结束了这个血腥的时代,多么讽刺。
这就是革命,或者你也可以用它原本的意思来解释,杀戮。”杨丰一脸嘲讽地说。
汉冶萍的事情杨丰一直到九月底才结束,各个长矿基本按照他的原则,开始了向一个现代企业的转变。
这里面有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工人待遇的大幅提高,尤其是在煤矿和铁矿的矿工们,至少杨丰不会像这个时代多数的中国矿主一样,把工人当奴隶一样使用。
他不仅提高了工资,而且有了一定的劳动保障,尽管付出的在杨丰看来真不多,但却使他真正得到了工人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