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语气你好像不太怕死。』
「是,对我来说,死已经没这么可怕了……或者说,比起原先那种横死,或者夺舍失败反被对象的灵魂吞吃而死,现在我多了却了一段致命的因果,再死也不像之前那么糟。」无形的小外星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这的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对老修行来说却刚好相反。」
沈末旌迷惑地问:『那你为何还要夺舍?难道横死还不如夺舍失败而死?』
「那是心境层次问题。」
『心境?』
「如果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横死的命运,则当然比觅人试图夺舍又背上恶业要好上亿万倍。但若办不到,那就不能不考虑违背本心的严重后果。死前一瞬间的怨念对轮回牵引力的影响最为巨大,地球有个故事是说:某个累世修行原本即将轮回进入天界享福的人,因为死前一念之嗔,有只虫停在将死的他脸上没有被人及时赶走,居然堕落为蛇。」
男孩甩甩头觉得不太能接受。地上掉了钱,我明明想私吞,却因为觉得这是坏事,忍着不私吞而送到警察局,难道这样反而是错的?
「不。大多数情况下这样才是对的。明明心里不舒服,但理智上知道这么做比较好,就强迫自己去做,通常这样就行了。我说的是一个程度问题,因为人智有限,看起来明显做错的事里边在很少数的情况下,里头也可能藏有大机缘,越是修行越有可能因为本能而趋吉避凶。就以我现在的例子,我怎么也想不到夺舍失败自己竟会没有立刻死去,反而被你原谅而成了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子,虽然目前看不出这对我来说算不算什么大机缘,至少比怀着怨念而横死或者夺舍失败而死要好上亿万倍了。」
沈末旌闻言便陷入沉思。他整整考虑一个白天,又考虑一整晚,直到晚上上床睡觉时还没有阖眼仔细盘算着。晚餐吃的是超商集点折价卷换的平价披萨,因为份量不太够老妈又用剩菜剩汤煮了一些面,也不知坏了没有,吃了总觉得肚子怪怪的。呃!不,不是在考虑这个。
主意已定,他很郑重地在心中对外星人说:『遮尼斯,请问可以教我修真吗?』
「那个啊……我跟你做个约定好不好。」小外星人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
『是?』
「老跟你聊天,我都不用修行了,以后你一天准问一个问题,我尽量详尽答覆,但绝对没有第二个,这样可以吗?答覆中我会尽量使用你听得懂的名词,但如果真的不懂,麻烦你第二天再问那个名词是什么意思,这样可以吗?」
『好。』虽然男孩憋了满肚子的疑问,可是坦白说,他也不喜欢跟人交谈。
「刚刚你的问题,我就当是今天的份了。」闻言沈末旌抬头看看钟,已经过了十二点,这是星期六,也就是约好要去找「实质补偿」的日子。这时听闻遮尼斯继续说:「我研究你们文化中所谓的修真,有点心得,照这套理论,你是不能修真的,因为没灵根。」
『呜』虽然早猜到可能是这样,但沈末旌仍伤心欲绝。
「但在我看来,这套修真功法或说修真理论,实在无稽得紧。虽然这有针对你们人类构造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并没有完全确定修行的目的。相较之下另一套佛教的功法,虽然流传至今也是颠倒错乱,但目的性和针对性清晰多了。你修真的目的是什么?」
『一般来说……长生?』
「人体不能长生,必须经过无数改动改造,不如我直接炼个傀儡给你,你当器灵,则只要傀儡不被外力摧毁,你就能得长生。」
『……这傀儡该不会很容易坏掉?』
「这是第二个问题。」
沈末旌瞠目结舌。好吧,这问题其实就是废话,就算强如这未来外星人,也难免落到横死的下场,他炼制的傀儡又能怎样。和人类比起来,也许强大得多就是。
傀儡太弱,一样不防横死,太强,恐怕又不能避免觊觎。自己还小,离寿终正寝还久,知道对方有这样的手段可以帮助自己,先记下就是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说:『我不知修真目的是什么,不过我总不能等到弄懂的时候。』
「那又怎样。」
『难道没办法全面的提升吗?寿命、能力……』
「能啊,当然能,你要这样的修真吗?我明白了,没问题,我就教你。首先,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吸气的时候,想像把周遭的灵气穿过皮肤吸入体内;然后呼气的时候,想像把这些灵气集中在丹田进行压缩。」
……就这样?
「就这样。如果不幸的话,光这个阶段,你就得练一辈子。」
『没有灵根也可以吸收灵气?』
「这是第三个问题。」
沈末旌本来还想问这样随便吸可以吗?不用顺着什么经脉嘛?不过这既然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不问也罢。而且他似乎有点明白遮尼斯要求自己一天只准问一个问题的用意了,问题太多,一个个问下去,这位有大能的外星人当然可以全都解答,但自己和对方就都整天聊天不用修练了。
男孩试着练了一会儿,觉得只这样有些无聊,为了避免自己边吸边胡思乱想,于是他又为了遮尼斯唸起咒来,边唸边练。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不久,见祖父母和老妈、伯母都各忙各的去了,沈末旌多披了件外套,便一溜烟地出了家门,循着遮尼斯指示的方向找去。
虽说人矮腿腿,走了一刻多钟,也就到达了附近最大的公园。今天是秋日里难得一个温暖的日子,男孩月兑下外套挂臂弯上,有点犹豫地朝无形外星人指示的方向望去。
「有什么不妥吗?」发觉男孩突然止步,对方问道。
公园里禁止践踏草皮……这算不上什么不妥吧。男孩无言地摇摇头,一脚跨过了花篱往这个人烟相对稀少的角落里去。毕竟是周末假日,位在人口稠密区的公园简直是人山人海,虽然这处草皮--以久未修整的程度来说,简直可以说是草丛了--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但男孩跨过花篱的「非法」举动却还是引起不少注目。
这对奉行低调主义的他来说简直是芒刺在背。唯一可堪自我安慰的地方是目前的皮囊只是个小一的学生,一切非法行为若是被人纠正皆可以装懵懂带过。
幸好没有这么热心公益的叔伯大婶爷爷女乃女乃这么做。
先到了草丛正中,然后遵照遮尼斯指示往南移了几步,再往东移几步,听得耳边说:「好,差不多就是这里了,低头寻找一个浅绿色塑胶橄榄状的物体。」
虽然心里暗自埋怨这跟想像中的寻找天材地宝过程大有迳庭,男孩依然仔细寻找起来。虽然被草丛里的蚊虫咬得有些窝火,双脚差点没成了红豆冰,索性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时间就找到了,飞也似地逃离了那儿。
『这是什么。』沈末旌在心中问道。那浅绿色、质感类似塑胶的物体,比橄榄要更尖细些。
「……我在你们的语言中找到两个名词跟这个物体比较接近,我都说说:它是我的洞府,或者也可以说是我用以逃来地球而损坏的次元航行太空船。」
……哇,这法宝大条了。
「没这么厉害,损坏太严重,缺乏材料,我也缺乏法力,事实上我本来就无力自行加以修复。总之短期间内--我是说几十万年内,没有大机缘的话它不但不可能恢复次元航行机能,就算只想要在宇宙中超光速航行恐怕也有困难。」
……「只」想要。『现在它还能干什么。』
「最少最少,它仍是个秘境或说虫洞性质的容器。把它贴在眉心。」
男孩依言而行,不料塑胶块咻地钻进自己的皮肤就不见了。后来沈末旌照照镜子,那儿还留下了一个极淡的浅绿色痕迹。
「它是你的了。」
不用滴血认主什么的吗?就这么简单?
「少听那些小说胡扯,如果是要抽取DNA样本作认主识别登录,任何一丁点月兑落表皮细胞中都可以采取到,哪里还有非得从血球里头来采集的道理。」
不,别这么说,这记地图砲打击面太广了。好吧,总之,听起来它至少是一个纳虚戒样的东西,那么该怎么使用呢?
「心里想着要进去就行了。」
……不,没反应啊。
「真奇怪……唔,专心想仔细想用力的想。」
想破头了也没反应啊,不是故障了吧。
「胡说什么,铁定没有这种故障法,我想想看哦。噢,糟糕,你先入定再想看看。」
男孩立刻做了决定:回家在试。不然自己私自出门,不,失踪的事情要是被发现了,那还不炸锅了。事实上,这个决定做得有点太晚了,回家时遇上了在家门附近慌张眺望的祖母,结果挨了一顿好骂。好不容易连哄带骗,不,是反省又道歉地得到原谅,回到房里再度尝试进入空间,已经是吃过午饭以后的事了。
前世的祖母曾告诫自己说,刚吃饱肚子太胀的时候不适合打坐入定,沈末旌怎么忍得住。
只是,因为已经练了一晚上,他一盘坐下来,很直觉的就开始「吸取周遭灵气」。
这一吸却吸出大麻烦了!
超浓厚,或说浓重的「灵气」,就像撞钟大槌一样,轰的一下朝男孩的眉心涌来!
『哇!』
他感觉自己被撞飞了出去,实际上当然只是在原地抖动两下而已。像将死的小强那样。
几乎同时,就像吹胀过头的气球那样,全身都有种即将爆炸的感觉。幸好只是一瞬间的痛苦,不知谁动了什么手脚四的,那些过剩的「灵气」很快又莫名消失得一干二净。
感觉自己死里逃生的沈末旌,抚了抚额头,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别胡闹。」遮尼斯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中似乎有些云淡风轻。
我哪有做什么胡闹的事,男孩心中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