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冶子挟其精术,径往湛卢山中,于其麓之尤胜且绝者,设炉焉。取锡于赤谨之山,致铜于若耶之溪,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盖三年于此而剑成。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
洛离安坐铁匠铺门前,捧着他的授艺恩师藏镜老人留下的《铸剑杂文录》,读着这篇欧冶子的轶闻记事,不禁心中生出一股钦佩之情,赞叹道:“这才是真正的铸剑最高境界啊!我辈之人不如者多矣!”
回想起上古时期,众多前辈高人们以绝世才华铸造出的种种神兵,洛离是恨不得将其一一收集起来,珍藏着慢慢欣赏。只可惜神兵有灵,自行择主,大都散逸世间而不可得,非遇明主不出世。
近几日,洛离都在闭门参悟铸剑之法的更高境界,不同于武道修行,仙道更为注重对外物的利用,所以才有了传说中的仙家法宝。
剑仙一流虽然与武道很是相似,都着重强大的攻击之法,但有所不同的是,剑仙对自身的剑还是很重视的,修成的一口仙剑也往往威力强大,若非是有着大神通的武者,绝对难以抵挡。当然,剑仙不是那么容易修炼成的。
铸剑,既是铸造自身信念的过程,也是理解外物之道的过程。
洛离这段时间来,把修炼融入到铸剑当中,进境之快,远比当初闭门苦修,参透野孤禅来的快,这让他认识到修道之途,果然是秉承自然之法,师法天地,无为而为。
以前老是觉得老子的《道德经》玄而又玄,似乎空无一物,如今看来,却是自己眼界狭隘,慧眼蒙尘,不识圣人智慧。正如,西方哲人苏格拉底所说的,我平生只知道一件事,我为什么是那么无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洛离想到这里,放下书,跳起身来,高声吟道,而后大笑而去。
洛离此去却是为寻找一处灵气充裕的地方,结成剑庐,准备为自己铸造一把以后行走江湖的神兵,并且借此机会一举筑基,打下修道基础。
此项工程非是一日之功就能完成,,所要准备的东西多为世间难寻之物,比如种种矿石金属、淬剑灵泉。比以往想通透许多的洛离并不太强求,找得到找不到全凭缘法,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成都府方圆千里,从南边到北边,一路寻来,洛离大多时候都是往深山老林而去,以他现在对灵气的敏锐度,寻找起来更为方便,不至于像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闯。
成都不愧是天下灵秀之所在,蕴涵的矿藏颇为丰富,翻山越岭间,洛离便寻找到了几块所需的铸剑材料,只是适合淬炼剑胚的灵泉却没能遇到。
这边的山林实在是过于广阔,方向难辨,即使洛离可以一日千里,能够覆盖的范围却不是太大,所以找起来有点麻烦,或许偶然间就错过了适合的地方,这种事也是难以预料。
虽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却并不代表自身不需要努力,只是消极应对。所以,接连一个星期,洛离都没有放弃寻找,暂且当作是游山玩水,乐在其中。寻幽探秘,发现神秘,不也是一种人生乐趣!
万事具备,只差东风。一个月来,洛离通过秘密渠道收购,再加上自己的寻找,总算凑齐了所需要的铸剑材料,所欠缺的只有一处拥有灵泉的地域了。
洛离心知如此单独找下去,是很难寻找得到灵泉的,便将线索放在成都的地理志上,从记载古代成都地理的书籍里探寻一丝蛛丝马迹。
如此查询了几天,终于让洛离找到了一丝线索,顺着指示的方向而去,最终在成都以北的一座山林极其偏僻的所在寻到一处铸剑的好去处。
洛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在这里结成一所剑庐,只因所处的地方过于偏远,物资的搬运极其不便,幸得洛离修炼有成,搬动个几千斤的重物不在话下。
剑庐建在一口寒泉附近,泉眼涌出的水流在中心形成一五丈方圆的小潭,谭中冒出依稀可辨的丝丝冷气,其实内里早已零下几度,周围却不结冰霜,诡异无比。
剑庐外是一铸剑炉,是洛离亲自用上好玄铁打造而成的,呈圆形鼎状,五尺长短,刚好可容三尺长剑,外相古朴,上雕有洪荒凶兽饕餮、穷奇、浑沌、梼杌,面目狰狞,凶厉之气扑面而来。
洛离准备好一切后,焚香沐浴,斋戒三日,静坐七日,共十日之后,便从入定冥想当中醒来。
朝阳升起,顿时霞光万丈,照亮了整个山头,似有无穷无尽的紫气从四方席卷而来。洛离神色平静,无悲无喜,走到剑鼎前,燃起炉子的火,此火不知是何物燃烧,竟然猛烈无比,喷出的赤色火焰宛如岩浆一般,连空气都似乎融化开来。
右手虚空一摄,旁边的所有铁英俱都纷纷飞往剑鼎,抱成偌大的一团铁球,悬浮在火焰当中,冶炼良久俱都不损分毫。
洛离见此毫不理会,没有一丝不耐,只是静静地掌控着火候,时不时喷出一口元气,以壮火势。
如此这般,过了两天,铁球终于在长时间的煅烤之下融成一团铁水,慢慢流进制作剑胚的模具当中,直至填满,这模具也不知是何物铸成,在如此高温下,竟然丝毫无损。
洛离见剑胚已成,直待其冷却之后,凝成实体,抛入寒泉之中,转而熔炼其他金属矿物,这些矿物大多是铸剑的辅料,其中有一味最为重要,乃洛离寻遍千山方才遇到的奇物,命为精魄石,实为天地精气凝结地底云英而成,内涵石魄,最是适合熔炼剑魂。
洛离此次铸剑的最大依仗便是这精魄石,所以在上面花费的心神仅次于往后的锻造剑身,足足耗费了七天的时间,不眠不休之下,以心神沟通精魄石,直至将其完全炼化。
辅料既成,寒泉的剑胚表面也已被淬炼地平滑如玉,只是形状略显粗糙,只见剑形,不见剑锋。吸取了灵泉之中的寒气,剑胚呈现出一股青气,似有流水在其中若隐若现。
到了这一步,方显出洛离与传统铸剑之法的不同之处来。按照古法,接下来要做的是将剑胚与辅料锻打在一起,经过千锤之功后,炼成真剑,直至开锋,才告大成。
洛离盘膝坐下,正对寒潭,周身元气滚滚,运转体内五脏五行之气,蓦地大喝一声,虚指成爪,一股涡旋气流涌出,抓起灵泉深处的剑胚,三尺长短的剑胚受此牵引,自谭中破水而出,虚虚悬浮在水面上。
洛离将手中以精魄石以及其他辅料熔炼成的一团胶状物体抛出,正中剑胚,附在其上,慢慢覆盖住整个剑胚。
洛离一边控制着剑胚伏在水面,一边以神念冲击捶打在其上每一处地方,所消耗的功力与心力之巨大,非是常人所能想象。
直到把这团辅料完完全全融入进剑胚,不分你我,洛离才停止下来,将剑胚次再放回寒泉当中,筋疲力尽,神情憔悴地退回剑庐,慢慢恢复元气。
三日后,精气神达至巅峰的洛离重新走出剑庐,开始了铸炼此剑的最重要一步,锻打剑身。
洛离摄出剑胚,依旧控制着其虚浮水面之上,借寒气淬炼剑质。
分心二用之下,洛离一拳轰出,挟带着全身精气神的拳劲裹着无边剑意捶打在剑胚上,剑胚受此重力,看起来竟然纹丝不动,只有眼里高明的武者才能看出,剑胚正以一种高频率的速度颤动着。若以神念探察,定会发现里面的元素粒子正纷纷破碎,如同煮沸水一般,然后凝聚成新的元素粒子。
每隔半刻钟,洛离便轰出一拳,这半刻钟当然是在恢复功力,如此消耗,就算他也难以承受,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养。
如此之下,也不知轰出了多少拳,洛离全然不觉外界时间流逝,日出日落,全心神灌注在剑胚的锻炼以及身体的恢复当中。
在对剑胚千锤百炼的过程中,洛离全身的精气神耗尽而后又恢复,全副心神都投在这把剑当中,体内功力自行运转,一呼一吸间,气息越来越悠长。
洛离全然不知自己体内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以五脏的五行真元为基础,源源转化的先天之气沉聚在丹田气海当中,似要凝成液体一般,泥丸宫内的精神力也尽数转化为神念,如同一团液体藏在元神之内。
洛离只觉得轰出的拳越来越快,蕴含的劲气越发强大精纯,似与寒潭的浓厚的元气相合,灌注在剑胚身上。
应该说此时不应该再称之为剑胚了,离成剑也只是一步之遥。虚浮在水面的三尺长剑,寒光流动,剑形俱全,两边开刃,脊梁分明,散发出淡淡的青光,也不再如之前一动不动,而是哧溜溜的快速旋转着,隐隐间有剑鸣响起。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远处的天边暮霭沉沉,四周万籁俱静。
只听得“嗡”的一声鸣啸,打破了这片寂静,声音越传越远,似乎只打苍穹,直到碧落黄泉。
接着,只见一道青光从山林中冲起,恍若直插云霄,突破万里层云,而后才摇摇坠下,惊动了四方野兽,纷纷退避而去。
是年,洛离十六岁,筑基成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