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过数不清的,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还有大假山、戏台、玉玲珑等。便是那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再走过那曲曲折折的游廊,便是那崇阁巍峨,面面琳宫合抱的内殿。
百里念茹落后傅兰欣半步,紧随在前来相迎的小太监身后,低眉垂眸似老僧入定,只两只脚一步不差的往前。
蓦的感觉手心一热,微微抬眼,便见傅兰欣看了过来,“我有点怕。”
百里念茹看了看最前端的独孤楚,对着傅兰欣轻轻的摇头。
傅兰欣还想再说什么,耳边响起小太监如公鸭似的嗓音,“殿下稍候,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百里念茹便在这当口,微微的抬了眼。便见正前方殿宇上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倾颜殿。”又见厢庑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所看轩峻壮丽。
不多时小太监身前一名华装丽服,看起来颇有些头脸的宫女恭身请了独孤楚进去。“殿下,娘娘请。”
“宝珠,王太医可在?”
“回殿下,得了从安的消息,王太医早早的便候着了。”
独孤楚点了点头,回头招呼傅兰欣,“那你便先将四小姐请到王太医处,先验金莲。”
“是。”宝珠恭身应答,续而抬头,对傅兰欣温温一笑,“傅小姐请随奴婢来。”
傅兰欣淡淡额首,眼角的余光瞥了眼百里念茹,跟上宝珠,朝一侧偏殿走去。
“六小姐在这候着,等会自有人来领你去。”独孤楚飞快的对百里念茹道。
百里念茹点了点头,目送着独孤楚朝倾颜殿走去。
当只剩她一人立在那时,那些原本面无表情似木雕般的宫女太监们,目光一瞬间如飞蝗般全都朝她盯了过来。不多时响起一片轰轰的热议声。
又歇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身着着暗青色的小宫女远远的走了过来。
“跟在我后面。”
百里念茹只堪堪听了这么一声像蚊子似的话声,便见那宫女已然在几步开外。不由挽了唇角,冷冷一笑。缓缓提步跟了上去。
在过了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后,已到了一处人迹稀少地。百里念茹知道,过了这片御花园,便是锦荣殿,也是就是皇贵妃的殿宇。
“是太子殿下让你来找我的吗?”
前面的小宫女怔了怔,但却没有回头,只是加紧了步子。
百里念茹停了步子,继续问道:“姑姑你是在明光殿当值的吗?”
小宫女不耐的回头,斥道:“你随我走便是,怎的那么多废话?”
“是。”百里念茹低了头,再次跟上小宫女,眼角的余光在扫过四处无人时,蹑了脚步声上前,一记砍刀劈在了小宫女的脖子处。小宫女连声音都没出,人便软软的倚在了地上。
百里念茹抬头看了看天,时间不多了!然由此去东宫丽政殿却是有些路程,而那些人只怕也在正往这边赶来。“怎么办?”
“你是谁?怎的会在这?”
一个清冽的声音忽然响起,百里念茹猛的抬头,便见到古松之下,一袭白衣的独孤漠,如前世一般,这个男子与独孤楚有着相似的五官,然气质却不似他那般煞而霸。相反,如秋日的阳光,温馨恬静,飘逸悠扬。
“百里念茹,怎的会是你?”独孤漠大步上前,待看到地上那个昏迷的小宫女时,诧异道:“出什么事了?”
“二皇子,快将这个人送到明光殿那边去。”百里念茹急急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的会来宫里?”独孤漠犹疑的看着百里念茹。
百里念茹摇了摇头,急切道:“二皇子您快,不然来不及了。”
独孤漠见她神色焦急,已率先朝明光殿走。不由得二话不说,拎了地上的小宫女便跟着往明光殿走。
“念茹并不认得这个小宫女,念茹也相信皇贵妃并没有让她来寻我,可是她却领着我朝锦荣殿去。”百里念茹忽的停了脚,端凝的看着独孤漠,“殿下,你相信家父会背叛南燕背叛圣上吗?”
独孤漠瓷白的脸上便有了极淡极淡的一抹辛涩,他扭了头,不去看百里念茹,只轻声道:“你在忠义候俯过得好吗?”
百里念茹微微的垂下头,淡淡道:“殿下,念茹记得当年外祖父曾说您颖悟绝人文才武略非一般人所能及。”
独孤漠听着她用那淡得如水的嗓音说起当年苏太傅之语,不由得心里便一刺。那时因太傅之故,他时常可以出入镇国将军俯,与百里子言也成了好友,百里子言对这最小的妹妹最是疼爱,他也总拿她当自个儿的妹妹看。曾经的天之骄女,今日的官奴,这样的反差,能好到哪里去?
独孤漠低了头,似是想要辩解又像是要安慰百里念茹似的,“母妃求过父皇的,可是父皇却禁了母妃的足,我也……”
百里念茹眨落眼里的泪,不论是真是假,她都知道,已经没有去争论的意义,她需要做的只是用尽一切能用的人。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前几日傅大小姐进宫,殿下可曾收到她的荷包?”
独孤漠不明白她怎的突然提起这事,讶异道:“收到了,我知道那是你绣的是不是?”眼里便有了无尽的怜惜,当年百里念茹只是一时兴起,才学了这绣法。想不到,这一日,她却必须用自己的一时之兴而去讨好某一个人。
“那您不去趟忠义候俯回礼吗?”百里念茹看着孤独漠轻声道:“傅大小姐送您的荷包独具匠心,您不知道吗?”
独孤漠脸上便有了淡淡的落寞,看着百里念茹的目光也有了黯然,见她一双眸殷殷相望,忍了心中隐隐的刺痛,轻声道:“会的,我会去的。”
百里念茹笑了笑,低了头,“殿下您该走了。”
便在这时,二人都听见了有些沉重而略显杂乱的步子声响起,独孤漠深深的看了眼百里念茹,一个纵身,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看着那泛着血色的琉璃瓦,百里念茹叹道,果不愧是父亲亲自教出来,身手真是敏捷。
“六小姐。”
百里念茹敛尽脸上最后的一抹笑意,慌然转身,与此同时,她的脸上已是一片慌乱,眼角甚至有了淡淡的泪痕。
“殿下……”她飞奔着朝独孤楚跑去,却在看到孤独楚身侧那一身墨衣的精瘦老头时,生生的止了步。只用一双如小鹿般清澈的眸看着孤独楚。
“怎么了?”独孤楚见她脸色不好,不由急道:“出什么事了?我不是让你在外候着,自会有人来领你吗?”
躺在地上的那名小宫女悠悠醒转,乍然看见陡然出现的独孤楚不由神色一慌,连忙爬起行礼,“奴婢见过殿下。”
“你是谁?哪个宫里的,本宫怎么没见过你?”孤独楚忽然就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阴得能滴出水来。那小宫女的脸一下子便像是被漂过的墙似的,惨白惨白的。
“王太医,你先退下吧。”独孤楚摆了摆手。
“是,殿下。”
眼见那太医走得远了,百里念茹才缓缓上前,轻声道:“奴婢在殿外候着殿下时,这位姑姑来了,说让奴婢跟着她,一路走过来,奴婢问她什么,她也不肯说,奴婢一时害怕,就……出手……”
“好了,没事的,你去那边候着,本宫与她说几句。”独孤楚柔声道。
百里念茹侧身行礼,退了下去。
独孤楚显然不想让她听到些什么,声音压得极低。未多时,响起一声闷哼。百里念茹循声看过去,只看到那小宫女身子软软的往地上倒。虽然是意料中的结局,但却还是倒吸了口冷气。不由重新思忖,这孤独楚不仅是手段狠心也硬,要小心与他周旋才是。
“本来是想让王太医看看,你这脸上的胭脂斑可否能去掉,看样子只能下次了。”
耳边忽的响起独孤楚的声音,百里念茹抿了嘴轻轻一笑,抬头看着他道:“奴婢这斑是假的,当日母亲担心傅家以貌取人,才请了高人敷上这斑。”
百里念茹便看到独孤楚眼里亮光一闪,续而整个人似乎都轻松起来,“是吗!若是如此,六小姐还是尽快洗去这伪装,令世子对你刮目相看才好。”
百里念茹暗忖,这是在探询,她对傅子承的情意了!
“殿下有所不知,世子已是大大厌恶于奴婢,奴婢断不能与这种只重容色之人过一生。”
便见孤独楚蹙了眉头,道:“那可如何是好?你目前栖于候俯,总需要个人照拂才是,本宫又不方便出面。”
百里念茹低了头,轻声道:“奴婢相信,殿下总有一日能令奴婢离了候俯。”
“你愿意等?”
百里念茹重重的点了点头。
独孤楚不由便扬了眉头,他并不是很信她的一番说辞,可是那又如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是未来的国君,他可以给予她一生的荣华。哪个女人不想要!
“走吧,四小姐该等急了!”独孤楚的手握了握百里念茹置于身侧的手,随即又飞速的放开。
百里念茹压下心头的厌恶,以一种兴奋而又媚软的声音道:“不知圣上会怎样打赏四小姐?”
“四小姐暂时没听赏,说是要回去仔细想想。”顿了顿又道:“回候俯后,不要跟别人说起这遭事。”目光掠了掠那已然无息的小宫女。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