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曾想到,只一夜,地上便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那雪足有一尺来厚。佑大的候俯一时间仿似被裹在一片白的世界里。
百里念茹一如往常一样,早早的起来去给萧氏请安。只今日她才刚刚站定,便看到傅兰言在丫鬟婆子的侍候下,走了过来。不时的有轻言细语声传来。
侍候她十几年的丫鬟没了,她还能这么欢言笑语。到真是小看了她!百里念茹低了头,唇角嚼了抹浅笑。忖道,只不知夜里她是否睡得安稳?
“六小姐这般早。”傅兰言上前轻声道。
百里念茹抬起眼,脸上有着淡淡的慌乱,“适才出神了,没看到是大小姐。”话落,福了福身见礼。
傅兰言上前挽了她的手,嘟了嘴,“都说了无须这般见外的。走,我们进去给母亲问安。”
百里念茹也不挣扎,只小声道:“夫人好似还在梳妆。”
“外面这般冷,我们进去,母亲不会怪罪的。”不由分说,拉了她便朝里走,边走边小声道:“这般好的雪,园子里的梅花开得又好,我正打算跟母亲说,请了几家的小姐来赏梅呢!”
百里念茹的笑意越发的深了,然,却只是淡淡的应了声,“早先总闻着一股冷香,不曾想竟是园子里的梅花开了。”
梳妆完毕的萧氏撩了帘子走出来,见了她二人,不由笑道:“你们俩给遇上了?”
傅兰言上前扶了萧氏,“女儿只道是个孝顺的,却没想到还有比女儿更孝顺的,六小姐早在阶沿下候着了。”
萧氏不由凝眉嗔道:“你这孩子,都说了我不作兴这一套,你怎么就是不听。”
傅兰言接了书兰手里的茶递到萧氏手里,又拿了暖炉塞好,笑道:“是六小姐的一片孝心,母亲怎的却这般不领情。”
萧氏不由拿指戳了傅兰言额头,道:“就你会说话。”
“大小姐说的没错。”百里念茹接了话,温温婉婉道:“蒙夫人怜悯收留,茹儿只是略尽绵薄之心。还请夫人成全!”
萧氏不由叹气道:“好,好。就依你,你这孩子,总是能让人心疼。”
傅兰言见萧氏眉目之中隐有痛意,不由笑了道:“母亲,女儿打算在家里办个暖炉会,请了平日交好的小姐们来踏雪赏梅,听说宫里的三公主也是个爱梅的,女儿想一并请了。母亲觉得如何?”
萧氏笑了道:“甚好,这俯里啊,好长时间没热闹过了。你把那贴子拿来,我递给三公主吧!”
傅兰言便从袖里取了那烫金描花贴双手奉了上去。这般坐了会儿,夏妈妈上来问萧氏几时出发。萧氏便让二人回自己院里,由着下人侍候着她上轿出门。
百里念茹与傅兰言分手后,一个人顺着垲垲的白雪往前走。想着华掌柜也不知道与端木明华联系上没,眼见得时间越来越紧。可千万别误了事才好!想到要紧处,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这般走着时,忽的便听到细细碎的声音传来。
“我还能骗你,那娘们当真是个尤物。”
傅子承?百里念茹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男人,他……百里念茹实在找不出能表达出心情的字来描述这个男人。
“大哥,这不行吧,要是被母亲知道了……”
这又是傅子玉!百里念茹不由咬了唇。左右相顾,慌不及的躲到了一侧假山里的石洞之中。她堪堪藏好,那侧,傅子承与傅子玉已然走了过来。
“不怕,母亲一早便入宫了。”傅子承笑了道:“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肉蒲团,你要不去,以后别后悔。”
百里念茹不由便啐了口,暗道,下贱龌龊的东西。
傅子玉犹在挣扎,“姨娘和妹妹都有交待……”
“我说你是不是个男人。”傅子承拔了声音道:“你是堂堂候俯的二公子,怎的就听个姨娘说来说去的。没的丢了候俯的威严。”
傅子玉的声音没再响起,只听到地上的雪被踩得嘎吱嘎吱的声音。
良久,响起弱弱的一声。
“如此,听大哥所说便是。”
……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再听不到任何声响,百里念茹才从洞中走了出来。看着地上两行交错的脚印,久久无语。她不是不知道傅子承生性凉薄,可是却断没有想到,眼见得一个女子为己所死,甚至还有自己的骨血,转过身的他便能如无事人般,重新寻花问柳。女人,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
现在越发的将傅子玉也往坏里带,前世,傅兰欣将傅子玉带出候俯后,傅子玉没少惹祸,使得傅兰欣,章氏吃尽了苦头。想来,便是在候俯时已被傅子承所教坏。
一路向前,她犹在沉思该怎样将这事告诉傅兰欣时,不意竟已走到了泠雪居外。院子里,田氏已经扫出了一条小径,此刻见她回来。立时笑了上前,将一滚烫的暖炉塞在她怀里,和声道:“冷不冷?快进屋子,嬷嬷已经将炭烧好了。”
百里念茹看着田氏笑得和善的脸,这张脸,有多少次使得她午夜从梦中惊醒!她出生一个星期便是吃她的女乃长大,一直到后来的很多年,直至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前,她都将她视作最亲的人。是什么,使得她能如此豪不犹豫的背叛自己!
“怎么了,这般看着嬷嬷做什么?”田氏笑了道。
百里念茹低了头,将暖炉贴在胸口,感受着那热热的暖意,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心跟着活了过来。
“嬷嬷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茹儿。”
田氏脸上的笑便僵住了,几步上前,抓了百里念茹的衣角,“小姐听说了什么?”
百里念茹回头看着田氏脸上的僵硬,笑道:“不曾听说什么,茹儿现在不比从前,嬷嬷再留在这,实在是受苦。茹儿不忍心。”
田氏便笑了,叹道:“小姐又想多了,嬷嬷自是跟着你的,以后还要给带小少爷呢。”
百里念茹笑了笑不再言语,进了屋。
午时,送饭的婆子来,田氏见婆子满脸喜色,摆出来的饭多添了一道荤菜,不由便多与那婆子说了几句话。
“俯里来贵人了。”婆子眉开眼笑的道。
田氏讶异道,“候俯的客人还能贵到哪去?”
婆子道:“是宫里的二皇子。”
“二皇子!”田氏惊到摆碗的翻了手里的碗。
百里念茹不由抬眉,二皇子来候俯,田氏这般惊诧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田氏慌忙笑了打圆场道:“那可真是贵客。”一边拿眼偷偷看百里念茹,见百里念茹只顾做着手里的针线,不由压了声音问那婆子,“二皇子是来找候爷的?”
“不是。”婆子笑道:“是来寻大小姐的。”
不待田氏再问,那婆子唾沫横飞的道:“送了好些东西与大小姐,听那意思,还想请大小姐作陪游园。”
田氏倒吸一口冷气,“大小姐应了?”
婆子摇头,“大小姐推说要准备几日后的暖炉会,二皇子若是有意那日可再来尽兴。”
“这……”田氏这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婆子却是笑了道:“我们大小姐是个富贵的命!”
田氏赔了笑脸道,“是啊,可不是个富贵的。”
等那婆子走了,百里念茹便见到田氏明显的神思恍惚。不由暗暗诧异,二皇子会来,是在她意料中的事,至于各人的反应她到也能猜到一些,却怎么也不会想到,田氏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般到得末时时,听说萧氏回来了。一回来,便使人喊了傅兰言去明月阁,一刻钟后,傅兰言双眼红肿的离开,明月阁内,萧氏连砸了好几套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