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泥抹成的墙壁不停晃动,随时有倒塌的危险,土块和灰尘簌簌而落,脚下的地面颤动不止。请记住我
叶动下意识的匍匐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地震这种事情,可是前一世在电视里看到过,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种来自大地深处的震颤会带来怎样的破坏和威胁。
天崩地裂,瓦砾堆积,横尸万里。
一场剧烈的地震,可以在一瞬间将几千年的文明毁伤殆尽。
不仅仅是叶动。
几乎所有犯人都在梦中惊醒,在震颤中哭闹喊叫,像一群受了惊的疯子,霎时间,绝望而恐怖的气氛就传遍了整个牢房。
大牢里一阵慌乱,吵吵嚷嚷的声音响成一片,偶尔还间杂着几个男人沙哑的嚎哭声,听起来格外渗人。
只有周舫还呆呆的坐在那里,精神有些恍惚,他不是不害怕,只是他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坎坷,已经有些麻木了。
忽然一条人影闪过。
只见李逍遥一个鱼跃,一头扎进靠近门口的那堆干枯草垛里,那地方远离墙壁,就算大牢真的塌了,估计这个死胖子也有很大希望存活下来。
地震持续了十秒有余。
终于,地不颤了,墙不抖了,这天地之间似乎重归了平静,如果这场地震继续持续下去,在这件风雨飘摇的大牢里,肯定会死不少人。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一群活生生的人?
皇上,将军,富商,草民,囚犯……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无比珍贵,这与身份地位无关。
这时,牢头罗百顺手里拎着一条细铁链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朝着那些抓住牢房木栅栏门的手抽了过去,骂道:“大半夜的不睡觉,瞎喊什么,挨千刀的,你们要造反吗?”
“啊~啊~!”
被铁链抽到手上的人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呼,刺痛了众人的耳膜,看着脚下已经不再晃动的地面,这些囚犯才清醒过来,一个个心有余悸地把手缩回牢房里面。
“不知死活的杂种,就是他娘的欠抽!”
罗百顺似乎是喝多了酒,脚下微微有些踉跄,看他这个样子,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地震还在两说。
“喂,老罗!”
别人都把手缩了回去,灰头土脸脑袋上还沾着几根杂草的李逍遥却摇摇晃晃地走到木栅栏旁边,伸出一只胖手招了招:“老罗,来,你过来!”
叶动瞪着眼睛看他。
罗百顺在那里骂骂咧咧的,火气显然不小,这胖子要干什么?难道就不怕罗百顺用铁链子抽他的手?
难道他的脑袋被刚才的地震震傻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一听见李逍遥喊他,罗百顺的眼睛里竟然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来,略显亢奋地应了一声,小跑着来到李逍遥的近前。请记住我
“三爷,您叫我!”
三爷?
一个身穿公服的牢头竟然当着全体囚犯的面,毫不避讳地称呼李逍遥为三爷,这他娘的算是怎么回事?
这个李逍遥……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理会叶动的诧异眼神,李逍遥挠挠头:“老罗啊,干嘛这么大的火气啊?”
罗百顺嘿然而笑:“那些杂种们太闹了,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不行啊……”
“算了算了算了!”李逍遥摆摆手:“你这老小子……我和你说啊,这些哥们也都不容易,你少在那里狐假虎威的乱折腾,这样吧,你辛苦一趟,这大牢里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一只鸡,一壶酒,一盘子牛肉,我请客,就当给大家伙压惊了!”
“压惊?压什么惊?”
李逍遥用手指点了点罗百顺的额头:“刚才地震了你不知道?看来你黄汤真是灌多了!”
“是是是……”罗百顺点头不跌地道:“又要三爷您破费了!”
“没事没事,钱嘛,不就是拿来花的?”
说着,李逍遥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裤裆,然后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银票来,递了过去。
“我的娘耶!”罗百顺接过银票看了看,马上就是一声惊呼:“三爷,这也太多了,用不了啊,这么多钱都够大牢里所有人吃喝半年的了!”
“二百两都嫌多?你这老小子还真没见过钱!”
李逍遥搓了搓自己肚皮上的尘土:“多了就赏给你了,谁让三爷我现在手头没零钱呢……”
“不敢不敢,一会儿我买完酒菜,把剩的钱都给您送回来!”
“少他娘的废话,赏给你你就拿着!”李逍遥佯怒道:“三爷我现在是个坐大牢的囚犯,手里拿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干什么?你啊……少他娘的在那里得了便宜卖乖,赶紧去把酒肉买回来,老子我还饿着呢!”
“是是是,我这就去!”罗百顺把银票揣在怀里,一溜小跑地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李逍遥突然大声喊道:“额外给我带两只烧鸡回来,火候大一点,老子喜欢吃脆的!”
叶动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胖子看着傻憨憨的不起眼,却是这么有钱的一个金主。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逍遥就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叶子,看着没,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你学着点,有的时候解决问题不能只靠拳头!”
“三胖子,你也太有钱了!”
“二百两而已,花钱买个消停!”李逍遥看着叶动一个劲儿的笑:“才二百两银子就至于让你惊讶成这样?看来你也是个没见过钱的!”
虽然这句话略带讥讽之意,可是……
叶动还真是个没见过钱的。
他那位跛腿老爹每天披星戴月,天不亮就起身磨豆腐,然后走上将近一个时辰的山路,进城去卖,就这么辛辛苦苦的,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五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什么概念?
在魏国,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如果省吃俭用一些,只需要二两银子就足够生活一年了。
也就是说,这个胖子随便挥一挥手甩出去的银票,薄薄一张,便是普通人家整整一百年的消费。
前一世,叶动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工薪阶层,纸醉金迷的生活没经历过,那种挥金如土的事情更是想都不敢想。
到了这里,他依然不富裕,而且比从前更为贫寒,在一个连肉都吃不起的家庭里生活了整整十六年,直到今天,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笔的银子。
可是……就被这个胖子轻描淡写的扔了出去。
人比人,真的伤不起啊!
……
虽然刚才发生了地震,索性不是很强烈,对县城里那些建构结实的酒楼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明阳县大牢不远就有一处酒家,现在天黑早已经打烊歇业,可是一听说有这么大笔的买卖,还是马上开了店门。
酒肉都是现成的,不过都已经冷了,好在罗百顺根本不在乎这个,只说两只烧鸡是热的就行。
他是衙门里的人,自然不在乎什么宵禁,等烧鸡热好了,他就带着两个小伙计,一起把酒肉给端了来。
在大牢里住的,很多人都是无亲无故,根本没人来送饭,只靠大牢里提供的那一点清汤寡水烂菜叶过活,上次吃到荤腥是什么时候,许多人都已经记不清了。
可现在,不但有肉,而且还有酒,闻到香味的犯人一个个两眼放光。
刚才被吓了一场算什么?
有酒有肉的,死了也值啊!
众人自然是感恩戴德,一阵欢呼。
……
咕噜!
周舫依然蜷缩在墙角,眼睛发直,傻呆呆的看着盘子里的烧鸡,一个劲儿咽口水。
刚才李逍遥发了话,大牢里每个人都有一份吃的,唯独没有周舫的份儿。
周舫实在想不清楚,如果叶动这么对他,他还可以理解,可是自己和这胖子无冤无仇的,哪来这么大的恨啊?
他很想一赌气把头转过去,不看他们,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两天了,只吃过两块豆腐,现在看见这么多好吃的,周舫根本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想吃?”李逍遥举着一只鸡大腿晃了晃。
周舫紧咬着嘴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美的你,你还欠老子三个嘴巴没还呢!”李逍遥摇摇头,又故意张大嘴巴,当着周舫的面,把手中的鸡腿大大的咬了一口。
周舫早已经无话可说了,只是坐在那里,委屈着,默默的流下眼泪来。
看他被整成这副模样,叶动心中一软,气也消了一大半,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低声对李逍遥说道:“三胖子,算了,给他吃点吧!”
“咋了?不想收拾他了?”李逍遥笑嘻嘻地问道。
“唉,都已经这样了,逼他有什么用,算了!”
“小叶子啊,你啊……唉!”
李逍遥叹了一声,拿起半只鸡和两片熟牛肉扔了过去,不耐烦地挥挥手:“给你的,赶紧吃吧,别他娘的哭了,老子看别人淌眼泪就心烦!”
……
肉已光,酒已尽,吃饱喝足的李逍遥躺在草垛上睡了过去,呼噜震天。
周舫也蜷缩在角落里瞌睡了,只有叶动还在那里辗转反侧,睡不着。
他脑子里还有些乱,在那里胡思乱想,而且还在担心会不会有余震发生。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按理说,天亮之后,县尊大人就应该升堂问案,提审周舫和叶动两个人,可是,日头渐渐升高,到了正午时分,依然没有升堂的消息。
叶动有些着急。
后来问了一下来送午饭的差役,叶动才知道,虽然昨天夜里的地震并没给县城里带来多少危害,可旁边几个乡里却倒了不少房屋,听说还砸死了几个人,今天一大早,县尊佟大人就赶赴灾区抚民去了,估计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
叶动叹气,看来这大牢还得继续住下去啊……
李逍遥自然不会去吃大牢里那些发了霉的土豆菜叶,而是又让罗百顺去外面叫了酒肉吃食,叶动也跟着沾光,又打了一次牙祭。
正吃着,只见罗百顺低头哈腰地带了一个人进来,径直来到叶动住的牢房门口,喊了声:“叶动,有人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