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烦郁的心情一下子不知怎的,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花坏蛋,你这几天,都干嘛去了?”她趴在窗口,看着庭园内繁茂的桐树,雪白的花已凋零,结了一树的种子。
那夜,荆十七站在树下,神色微痛地望着她
“世界这么大,到处转转。”花不染不正面回答。
北北笑了笑,看着月色静寂的景致,问,“都看到什么了?”
“看到”花不染拖着长音,“看到一只闷闷不乐的小家伙。”
“讨厌!我没跟你闹。”北北回头瞪向花不染。
“我可没穿衣服,你要是想看赤身美男,我不介意。诔”
北北回着的头僵住,只能背对花不染,一手叉腰喝道,“赶紧把衣服穿上!我不习惯背对人讲话!”
“天这么热,不想穿。”花不染懒洋洋说。
“你”北北咬牙。
“你什么你啊,我问你,干嘛跟他回王府!”花不染倒是控诉起北北来。
“容我说不吗?我又干不过他!”北北挫败地趴在窗口上。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跟龙千寻再也别扯上半点关系。撇开那不争气的心,不由自主的心动,她也不想做被人厌恶恨不得抽筋拔骨的第三者。
花不染一阵无声。
“倒是你,这几天到底干嘛去了?要是你早点出现,我也不至于现在被关在这里当其貌不扬的金丝雀。”北北委屈地吸吸鼻子。
北北仰头看看遥远的天幕,明亮的星子缀满墨黑的天空,如此广袤的遥远,以后就只能仰望了么?她的海阔天空,真的就这样断送在王府高高的红墙内?
“那你到底想不想回来?”他犹豫下问。
这次换北北无声了,不想回来?但又觉得这里像是她的归属。回来?又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多余。
她也弄不清楚,到底想回来还是不回来。只问花不染。
“我若不回来,能去哪?”
刚来的时候,还可以安慰自己来异界国度旅游一番。新鲜劲也差不多过了,看到的只有落后的村庄城镇,或是杳无人迹的荒山野岭。
没有一点娱乐措施,更没有娱乐项目。光用眼睛欣赏,她又不是吟诗作赋的文人墨客,早就视觉疲劳了。
尤其一到晚上,就倍外想家里的电脑、电视机,哪怕跟同学或是同僚煲煲电话粥,也是一大享受咩。
谁说穿越好?她要痛扁那个人!
人都是在极度无聊又极度前景迷茫中,生霉腐烂的。
花不染似乎听出了北北话里更深的心意,只轻快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很美。那里开满了桃花,漫山遍野,粉红粉红的一片。只要在漫天飞舞的繁花中,深吸一口甜美的芬芳,保准所有的心事统统烟消云散。”
“桃花?漫山遍野?”北北歪头想象,怎么觉得这样的景致很熟悉?
似乎与梦里那开满桃花的仙境吻合。
“你若去过一次,肯定会喜欢上那里。”花不染向往地说。
“你经常去?”
“以前。”
“最近没去么?”
许久,花不染才说,“那里的桃花已经很久都没有盛开了。”
“不是说,年前还在腊月白雪皑皑时,天龙国的桃花就开了吗?而且都传,开的比梅花还娇艳。”
如此奇景,北北也极想一饱眼福。只可惜来了这里这么久,还没看到桃花。都在传桃花开了,可在这个国家,貌似种植桃树的人并不多。
“可那里的桃花没有开。”花不染的声音异常失落,好似触到了他埋得最深的心事。
“为什么?”北北忍不住好奇。
静默几秒,花不染又恢复先前的轻快说,“你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北北想了想,看到一只还未睡的麻雀飞上桐树,便想到一个笑话。
“提问:怎样使麻雀安静下来?”
“嗯?”花不染想了下说,“撒一把米,它就安静了。”
“错!”
“抓起来,烤熟吃了,就安静了。”
“兄弟,麻烦有点爱心好不好。”在现代,小时候看到成片成片的麻雀,如今已寥寥无几了。
花不染又想了半天,兴奋说,“到了晚上,麻雀就安静了!”
“错。”
“那是什么?”
“压它一下就安静了。”北北公布答案,惹来花不染极度不满。
“还说我没爱心,压一下不也死了?麻雀那么弱小。”
“因为鸦雀无声嘛!”北北摊开手,很自然回身,忘记花不染方才威胁没有穿衣服,而花不染思虑“鸦雀无声”为何是正确答案,一时也疏忽了死守北北的背影。
当北北的目光触碰到一片雪白,惊愕得双眸张大,还不待看清楚花不染的脸,他已迅速转身背对北北。
“谁让你回头了!”他慌乱地吼起来。
北北怔住,嬴弱的昏黄烛光下,他那墨黑如瀑的长发居然竟比他那一身胜雪的白衣更皎白。随着他转身荡起的轻风宛然浮动,好似那最柔软的薄纱,迷幻了北北清濯的视线。
“你”北北喉口一梗,再挤不出丝毫声音来。
他不让她回头,是怕她看到他满头白发的样子?或者明确说,是他苍老的样子。
“是不是很难看?”花不染努力让自己声音轻快,但还是遮掩不住细枝末节的低落。
“没没有!”北北赶紧摇头。
虽然没有看到花不染的脸,但是直觉告诉她,他不丑,还是很飘逸很梦幻的说。
“其实在我们那里,很流行这个颜色的头发的,很多人都染。我曾经曾经也想染来着,真的,就是碍于上学,不敢染。呵,呵呵”
北北一着急就结巴,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最后只能干巴巴的笑着。
花不染背对北北,没有要转身的意思。北北静静地凝望他高挺的背影
烛火妖冶,暗影婆娑,心也渐渐淡静下来。
“能告诉我,怎么回事么?”北北轻轻问。
在她心里,还是觉得和花不染不是很熟络。除了他只会在夜里出现,时而会变成孩童外,对他一无所知。
如此肤浅的了解,在北北这里会被规划到陌生人行列。更何况,他还算计过她,是差点丢了性命,并且惹上一个极大麻烦的算计。这样的人,她会自动划分到敌人抑或危险人物勿靠的行列.
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即便后来被收养,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可心灵深处的自我保护从不曾卸甲。即便往日里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可真正能交心的也就林朗和麦亚琪。
因为都是孤儿,从小在一个孤儿院,都是被抛弃的一类人,有着相同的经历。同样讨厌背叛,厌恶被伤害,渴望被爱
只有在同类人面前,他们的心才能赤.果.果的,不加任何掩饰、伪装、毫不保留的将最真实一面展现出来。
当这辈子她最最真心相待的两个人,背叛了她时,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就像濒临死亡时的最后喘息,心底郁结的那口气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而最后他们背叛的很彻底,让她绝望得天空都暗了色彩。
没有任何解释,她连追问他们“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带走了她全部家当,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就是真心换来的背叛。
友情也好,爱情也好,在那一刹那,一文不值。
当今天在大街上,得见跟林朗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她肯定那就是林朗。震惊过后是久远的心痛回迁,最后心底只有疏冷的漠然。
可不知为何,花不染在她心里总觉不同。即便不了解,即便做了伤害她的事,可她的心扉还是在为他打开,允许他靠近她的心。
虽然与情爱无关。
不得不说,应该归功于花不染的魅力无边。
“什么怎么回事?”花不染却买起关子不想说。
“你的头发!”北北脸色一沉,逼问。今天誓必将他的来龙去脉都搞得一清二楚,免得看他就跟一团雾一样不真切。
“年岁大了,老了而已!”花不染嘻哈起来。
北北就知道他又在绕弯弯不想说。双手环胸,脸色一绷很认真说。
“你可以告诉我,你已经三四百岁了。我能接受。”像他们这种非人类的种族,活个几百岁应该很平常吧。
花不染把玩着自己雪白的发梢,讷讷说,“如果说”
“啥?”
“我一千多岁了呢?”
“砰”的一声,北北从椅子摔在地上。
“北北!”花不染紧张地呼唤一声,豁然转身白发如纱般轻盈萦绕,衣袂翩翩。
当触到北北惊艳的目光,他却自卑地低下头。
“你!你你”北北愤怒地指向花不染,从地上爬起来,抓住花不染疯狂摇。
“还有没有天理!你这皮肤女敕的跟鸡蛋似的,还大言不惭说自己老了!”
花不染神色不耐,白皙的大手按住北北的头,迫使北北转身,背对他。
“女人,好吵。”
北北挣扎,想回身,可在他的手下,只能笨笨地挥舞双手。“不就是头发白了!你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那我说一千多岁,你为什么摔在地上?”花不染的声音毫无情绪,僵硬的口气,像是这事是他心底最不喜欢,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我只是”北北抓抓头,“想到了千年老妖,还以为你满脸褶子,老的颤颤巍巍,掉渣子了。”
其实在那一瞬间,她还想到了,千年那啥万年那啥。从而联想到,花不染的真身可能是那类动物。
嘻嘻,想象而已。
“不错就是千年老妖。”花不染放开北北,手无力地垂下。
北北愕然,他今天到底怎么了?跟往日顽皮嬉闹又不屑全世界的花不染一点都不像?
回头看向他,头无力地垂着,北北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雪白的长发间,他尖而长的耳朵很可爱。
北北忍不住伸手去模,花不染一颤,下意识想躲开,却没有动。
“软软的,呵呵。”北北笑起来,声若铜铃。
他缓缓抬头,望进北北清澈明丽的大眼睛,也渐渐浮起类似往日笑意。
北北对上他那双散着淡淡蓝色的眼睛好美,那色彩就像蓝水晶般璀璨,更像水滴般通透。尤其是他眼底深处,浓郁得无法散去的淡淡悲伤,就像一双手,紧紧抓住北北的心。
他嘴唇依旧饱满红润,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专属他那略显玩世不恭的浅笑,即便如此,他眼底镌刻的悲伤依旧无法遮掩。
“是不是很稀奇?人不会是蓝眼睛,不会有长耳朵。”他又在笑,再一次转身被对北北。
北北还在愣怔中,好一会才回神,“没有啊!真的很好看!你现在的样子是”
“原型。”
“真的很漂亮。”
“我不喜欢。”花不染躲开北北一步,远离。
“为什么?你那么美,干嘛不喜欢?像我这样相貌平平有什么好!”北北摇摇头,“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是人!”
“是人又怎样?生老病死,吃喝拉撒,要赚钱,要打拼,要买房生子,一辈子都围着钱打转,忙忙碌碌,这样就很好么?”北北“哼”了声,“会飞会法术,不死不老,多好啊!要是我的话,偷着乐死。”
他转身,深深望着北北。微微抬起手,却没有触碰在北北的脸颊,只是凭空描摹。悠悠叹口气,好似吐出了他千百年来不化不解的忧愁。
“你又怎么理解,我的悲伤呢?”千年的孤独,千年的寂寞,千年的寻找等待
那滋味,只有品尝过的人,才知晓。
北北心头闪过一丝微痛,他的目光似乎在牵引她深陷深陷直要陷入一个无法逃离也无法摆月兑的深渊。
很深很深,深不见底,想去探寻,可本能又在抵抗,似乎在逃避什么。
“一个大男人,不要那么多愁善感!”北北挥一挥手,笑笑,再不敢看他的眼睛。
“哈哈”花不染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捂住肚子直不起腰。
“嗯?”北北探究看他,终于等他笑够了,淡色的眼睛里隐隐凝着晶莹。
“笑嘛?”北北眨眨眼.
“笑你上当了!哈哈”他一闪身,揽住北北的腰际,跃出窗子,直接飞上屋顶。
“你要带我去哪里?”
“赏月。”
花不染放开北北,躺在屋顶上,他雪白的长发在闪亮的绛色瓦片上逶迤缱倦,格外美丽。
北北也坐下来,与他一起看向遥远的,同一个皎洁的弯月。
夏天了,夜风暖暖的,不似白日里炎热,吹得人很舒服,尤其是风中携带着花的芬芳,很甜美的味道类似桃花吧。
“我还以为你要带我离开。”其实在北北心底,还是奢望离开的,这样就可以逃离一些不开心的东西。
“这里好吃好喝好住好伺候,带你去哪里?跟我一样居无定所?到处飘零?好像这不是你们人所喜欢的生活方式,你们喜欢安定,不是么?”
花不染回的倒是轻松洒月兑。
“有的时候,安定也是一种束缚,有的人喜欢,有的人就想逃离。”她是属于哪一类?若在现代自然是前者,在古代肯定是后者。
她毕竟不是这个朝代的人,终究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过属于她的正常生活。
“你呢?真的不喜欢这里?”花不染侧头看向北北,她却只看着遥远的弯月。
北北沉吟一会才说,“我不喜欢飘零,居无定所。先前一直想逃,是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新鲜,很好玩。几次遇险,让我明白,与其再美的天空,充满险恶,我也不想去涉足探险。”
“我在等,等回去的那一刻。”北北已下定决心,是到回去的时候了,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回去?”花不染呢喃一声,“你不后悔么?”
“为什么要后悔?这里又没什么值得我好留恋的!”
忽然,花不染那俊美的“妖精”脸突然出现在北北眼前,极度认真地问她,“那我呢?”
“你什么你?”北北吓了一跳,用手捂住他的脸往后推。
“留恋啊!”
“我干嘛留恋你,一天天神出鬼没的,没准我回去,你也跟过去了!你是妖,还有什么你做不到的!”
“错!”花不染不满纠正。
“什么错?”北北眨眨纯洁的大眼睛。
“我是精灵,不是妖!”
“哦哦。”北北点头,“有区别么?”
“区别很大!鬼千岁是妖,人人得而诛之。而我是精灵,荆十七身为斩妖使者,都不能奈何于我!”花不染略显自傲地扬扬眼角。
“切!忘了谁刚才还一阵羡慕人类来着。”北北翻个白眼。
“我刚才只是跟你嬉闹。”花不染再一次很认真纠正。
“好好,是嬉闹。”北北算服了他了,看在他今天心情不是很爽,又觉得,那日在山上,似乎好像大概,她不是很称职的撑伞,也不知道造没造成他的不便。
花不染安静下来,北北又觉得异常冷清了些,就寻了话题。
“你与荆十七认识多久了?”
一提起荆十七,北北就遏抑不住叹息。卖了人家传家宝,很对不起人家了,他又那么认真当众公布她是他的未婚妻,她却偷偷落跑了。
实在实在这种愧疚又不得不辜负又气恼他太过迂腐的心情,实在复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