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太子弘呵斥过那位老宫女,这些看人下菜的宫人就收敛了锋芒,恭敬温顺的照顾我。我原本身体康健,休息了几日便无大碍。只是心中悲伤,精神上也就懒怠了。
我住的地方是镇上的一户民居,太子给百姓付了租金,把我暂时安顿在这里。
宁军倒是军纪严整,虽占领了虞国,但不曾为难百姓。街市上虽略显杂乱,百姓生活却还安稳。宁国派下的大臣已经换下了原本的官吏,江山易主。
“听说虞国的大王和王后都上吊自尽了。”几个小宫女围在一起说八卦。
“是呢,那些被俘的虞国军因为听说自己的大王死了,纷纷自杀尽忠。太子殿下为了阻止他们,好像还受了伤呢!”
“啊?太子好可伶哦,他是心太软了。”宫女们说到太子全都面色绯红,眼冒红心。
古代的女人也这么花痴啊?我不屑的将目光移到窗外,阳光晴好,我心中的阴霾也被冲散了一些。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与其抱着仇恨过日子,不如平静心情伺机而动,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只是担心枫,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咳咳!”一声咳嗽,霎时打破我的思绪。转头看去,一位男子近在咫尺。
“啊!太子殿下!”刚还叽咕的几个小宫女一见是太子驾到,纷纷跪下去请安。
“你们谨守本分,不要妄议国事,退下吧!”
他蹙着眉头,显是刚才小宫女的话题让他听去了。小宫女们羞愧难当,都红着脸称喏离去。
“你可大好了?”他漫不经心的问。
“承蒙太子庇护,玄都身体康健已无大碍。”我依旧冷冷作答,向他福了一福算作行礼。
太子弘一身蓝色滚边绣蝠便衣,宽大的袖子背在腰后,头戴金冠,脸孔默然而倨傲。
他果然英俊,颀长的身材健壮而不失秀气,皮肤略黑,是现代很受追捧的小麦色,显然是征战沙场染上的风尘,却给这副精致的五官增添了硬朗的线条。宽阔明朗的额头,挺直的鼻梁,眼睛明亮如星子,嘴唇丰腴,下巴有好看的美人沟。
我心不免大跳,面对如此丰神俊逸的美男子,任何一个女子都很难抗拒的吧。
相由心生,不知我现在是否也是眼冒红心,面红耳赤了呢?
“那就好,准备一下,明日随我们班师回朝。”
他并不看我,目光亦是冷冷的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看去,窗根下有一株桃树,光秃的枝桠再过一月就会开满桃花。
“班师回朝?我也要一起吗?那……枫呢?”我怯怯的问,这副俊美的面孔让我无法对他冷语相向。
“你和你的哥哥已是我宁国的人,当然要一起。”
他言辞冷傲,全然没有了那夜软语劝慰的温柔。太子终究是太子,那副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气质是丢不掉的,也许这就是皇家威严吧。
“你哪里受伤了?”我不禁月兑口而出,说完脸就红了。
“啊?”他吃了一惊,目光飞快扫过我酡红的脸,又匆忙垂下眼帘。
“没什么,胸前挨了一剑,伤口不深不碍事。”他语速很快,说完便是沉默。
我缓了半天,终于能稳下心情与他对视。他与枫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相同之处在于对我都是情深意重,而最大的不同就是,枫是俘虏而弘是太子!
他与我对视着,星子般黑亮的瞳仁里映出我的影子,像高远幽深的夜空将我笼罩。
“好好休息,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他哑着嗓音,转身大步离去。
弘太子的脸有一种魔力,让我无法对他心生恨意。在他走后的整个午后,我就这样神思昏昏的倚靠在窗口,呆望着那一株未开花的桃树出神。他的眼睛、他微微皱起的眉毛、他说话时启合的嘴唇、他深沉微哑的嗓音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弘派来的宁军马车就出现在门前。几个宫女利落的为我收拾好包裹,就同我一起坐进了马车,向前行去。
走了不久,镇上烦嚣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听得马蹄踏在地上哒哒的声响。一个宫女掀开帘子,大叫了一声:“好壮观啊!”马车即刻停止了前进。
我也探身向外张望,不远处一片旌旗招摇,宁军足有万余人,整齐的排成方队,每人头上的红缨帽盔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点。离步队几米远是马队,清一色的高头红棕骏马,马背上的将士英姿飒飒,手握长缨。他们的旁边站着一支百人组成的小队伍,为首的黑马上骑着一位身着银甲的少年,没有头盔,黑色的长发在头顶扎成一束。随风翻飞的发丝映着苍白的面孔尤其的惊艳。
“枫!”我惊骇的大呼出声。几日未见,他竟消瘦苍白到如此地步,仿佛一阵强风就会将他吹下马。
“你们看,那个黑马上的人就是被俘的虞国将军之子。据说威武的很,折了我们不少军士呢!”一个小宫女指着枫说道。
“哇!好英俊呢,不知大王会怎么处置他。看样子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国了,也许会封一个小官。大王一向对待俘虏很仁慈呢,特别是这种有本领的俘虏。”
几个宫女不改花痴本性,叽叽喳喳讨论的热火朝天。我厌恶的别过头去,心里担心着枫的伤势。那天见他已经是浑身血污,这次长途跋涉,不知他能否吃得消。
忽听得一声号角,一阵杂沓的声音过后,我们的马车也继续向前走了。
挑帘望去,浩浩荡荡的宁军队伍似一条长龙望不到头。军纪严整,行军途中没有一人说话,只有整齐的踏步声和马蹄声。我一直没能见到弘太子,据宫女说,大王和太子在前面的车撵上。
大队人马行了一天,入夜时分,宁军部队迅速的搭好了帐篷,休憩在山岗上。我们这一车人跟着大王与太子的车撵继续前行,在不远的城镇停下来,据说已经到了宁国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