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 第四卷 点绛唇 雁燕无心 (八)

作者 : 伏弓

那虎,似乎看出誉的装扮与众武士不同。它猛的将身子一躬。邴吉大骇,刚要出手。那虎已一跃而起,越过众人的头顶,朝商誉扑了过去。

誉忙一闪身,擦着白虎的毛发,险险的避了过去。众人忙转换队形,分出一组来将商誉和白虎围在当中。邴吉暗叫不好,却不敢妄动。

誉已来不及多想,稳住气息,将身子的重心放低,也如白虎一般匍匐在地。额头渗出一层汗珠,不断的汇成一柱。

“这小子想找死!”邴吉低声道。

白虎仰天咆哮,缓缓抖动着浑身的毛发,像君临天下的王者,微觑着棕色的眼睛。

誉调整身型,平视着虎目。胸前的伤口,撕裂般作痛。

白虎忽的转身,硕大的虎尾似银枪般扫来,带着一股腥冷的冽风,誉一跃而起,却觉得身子一沉,胸口被扫中。整个人如风中之叶,刷的一声,跌落在地。

一口热血,喷涌而出。伤口也有如柱的鲜血,迸了出来。刹那间,红了一地。众人惊呼。誉的眼前一阵模糊,头嗡嗡的响,整个世界似乎天崩地裂一般,摇摇欲坠。他的心里,却在瞬间涌起一阵快感。痛快的死去,未尝不是件好事。他列些着起身,挥手抹去脸上的血污,奋力睁开双眼。

“看,将军,都水长的眼睛!”一个身材奇高的人,穿着副将的衣服,惊恐的指着商誉。

邴吉定睛望去。

只见誉双目变得通红,似要滴出血来一般,黑眼珠一动不动,死死盯住面前的白虎。

他的剑没来得及出鞘,只那么杵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准备击杀白虎。”邴吉低声吩咐左右。

“可陛下要是知道了,将军该如何解释!”

邴吉还要说什么,却听得一声咆哮,如山崩一般。那白虎一跃而起,刚猛的身体,如破空的闪电,直奔誉的头顶。

“糟了!”邴吉大呼。

谁料,誉的身体竟如扶风的柳枝,柔软的向后倒去。他忍住破月复般的剧痛,将身体最大限度的弯下去,擦着白虎的月复部,能感到钢针般的虎毛刮过他的脸。他闭上眼睛。狭路相逢,勇者胜!

邴吉没想到,都水长本是文官,而誉,竟有着如此坚韧如山般的意志和俊逸的身手。真是难得的武将之才。

邴吉大声疾呼。谁料,那本勇猛的白虎,却在与誉擦身而过的瞬间,将腿一蹬,狼狈的哀号着,滚落在地。众人再次望去,只见那虎,伏在地上,不断的抽搐,月复下,脏腑已随着鲜血流淌一地。而誉,已仰身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邴吉忙冲了过去,抱起誉的身体。一把染血的匕首,紧紧的握在他的手里。

探手过去,竟然还有呼吸。

“请太医!”邴吉终于松了口气。

他转过头去,一不做二不休。

“杀!”

众侍卫仿佛被眼前的鲜血刺激,大喊着,举起手中的长戟,朝另一只咆哮挣扎的猛虎刺去。

未央宫,一行人抬着龙辇快步前行,不多时,已来到上林苑。

刘弗陵铁青着脸,深藏在袍袖中的手,紧紧的攥着拳。

那白虎是父亲赐给他的,他万般珍惜的疼爱至今。就算它们月兑笼而出,伤人无数,也不容许人伤他们半根毫毛。

“再快些!”他催促着。

谁知,刚拐进百兽馆,一股浓烈的血腥扑面而来。

刘弗陵忙掩住口鼻。

邴吉放下商誉,俯身来到龙辇跟前。

“陛下,臣罪该万死!”

刘弗陵展眼望去,不远处,白虎嶙峋的脊骨匍匐在地,雪白的毛发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地下,血还在汩汩的流出。

另一只,也已倒在一旁,身上满是血洞,蓬乱的白毛,像被捣烂的积雪,狰狞恐怖。

刘弗陵苍白的脸僵在冷风里。

良久,他愤身而起,抬手拔出邴吉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剑锋抵住他的喉咙。

“大胆邴吉,竟然杀了朕的白虎!”

邴吉自知这次是真的龙颜大怒,只觉得脑后冒起一道道凉风,剑尖分明已经刺入皮肤。

“陛下当真是糊涂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鄂邑快步走下肩舆。

“陛下还是孩子吗?这白虎月兑笼若不处置,整个皇宫都会遭难,难道邴将军做错了吗?”。她大声呵斥。厉色看着刘弗陵,凤目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绝之色。

“邴将军退下!”她正色道。

邴吉忙起身,退到一旁。

刘弗陵甩去手中的剑,猛的转过身去,俯身对着鄂邑的脸。

“长公主管的太多了吧!”

正在这时,邴吉的副将俯身上前。

“陛下错怪邴将军了,刚才邴将军命我们只将白虎围住,不要让它伤及无辜,之后,便已派人去请驯兽师傅,只是,半路杀出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惊吓了白虎,白虎兽性大发,这才被诛。”

“旷达!”邴吉朝他摇了摇头。

刘弗陵闻言,朝远处望去。果然一个人,仰面朝天,倒在血泊之中。

顿时一阵腥咸涌上喉头,刘弗陵险些吐了出来。

宫人忙上前来搀扶。

鄂邑却缓缓踱了过去,俯身看去。

只见那人脸色黑紫,染满鲜血的衣衽之间,隐约露着一枚白玉的莲花坠子。

那坠子似一道白光,让她眼前一盲。她分明在哪里见过此物。

鄂邑沉吟片刻,抬起头来。

“陛下要如何处置他?”

刘弗陵早已坐回龙辇之上,额头的汗珠扑扑的落下,心已开始慌乱不已。

他最怕见到血,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这红色的浓稠液体。尤其是从人的身体里汩汩而出的鲜血。

他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宫人吓得连声劝他回去。

刘弗陵抬起细长的眼,迷离的目光下,闪动着说不尽的恨意。

“他必须死!”

“他死了吗?”。在刘弗陵走后,鄂邑冷冷的道。

太医来到跟前,仔细看了一遍。啧啧叹道:“他体质与意力都异于常人,遭受如此重创,竟然还活着。而且,此人之前便已受过刀伤,怕是曾经与人格斗过。”

鄂邑的脸上跃起一丝笑意。

“谁说他还活着,他分明已经死了!”说着,她狠狠的盯住那名太医。

这太医是太医院的新手,刚来不久的小子,却极机灵敏捷。见鄂邑这样说。

忙俯身道:“是,他死了,长公主说的不错。”

“你姓什么?”鄂邑满意的笑着。

“小人姓孙,叫孙耳,请长公主记下。”他垂首说着,声音极是轻缓。

鄂邑眯着眼睛,点点头。

周旷达挺着身子想要去拦下鄂邑的肩舆,却被邴吉拦住。

“将军,那人没死,为何长公主带来的太医说他死了!”他闷声闷气的说道。

“此事不要对外人说起。”邴吉冷定的眼神里,浮起一丝忧虑。

众人只顾着收拾残局,谁也没理会鄂邑将商誉带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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