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 第七卷 《风入松》离歌 常喜(一)

作者 : 伏弓

我不服气。

我比李妍年轻,比她的腰身更柔软,比她更有风情。然而,为什么入宫伴驾的是她而不是我。甚至在一个画师面前,我仍得不到最完全的宠爱,每一个男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我望着倚翠楼的名册,花魁,李妍。而常喜,却永远在第二的位子上。

老鸨给我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总是不爱笑。

她说,你得多笑笑,不然客人不会光顾你,你看看李妍。

我恨透了别人跟我说起这个名字。

李妍,她甚至知道自己的姓氏,而我,却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我从来就是个没有归属感的人,然而,我是多么迫切的希望给自己找一个归宿。可是,从来就是事与愿违。

杜怀仲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男人,却拥有着时刻可以入宫的身份,他的俸禄不少,足够养活我这样爱慕虚荣的女人。

我买通了老鸨,让我在最容易怀孕的日子里侍奉他,我答应她,可以给她丰厚的赎金。

一开始她还不同意。

我便在客人面前摆起臭脸来,她自是知道我的脾气。

我是打死了也不会服输的ji女。

倚翠楼里,只有我有这种凛冽的骨气。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她曾经将我打的半死,不过是让我接一个胖子的生意,那人满嘴臭气,一脸横肉。我就是不肯,打定了必死的主意。

老鸨怕真的把我打死,她赚不到钱,还背了人命。

索性,日后都不敢管我了。

我从来就不是靠嘴巴来吃饭的,别看我长的杨柳细腰,却比别的女人都要强壮。

挨打,是我最不怕的事情,不过是疼一点,忍一忍就过去了。

打的甚了,我就朝他们喊,既然打,就干脆把我打死,如果打不死,你们就都是王八蛋龟儿子,ji女养的下流胚子。

我时常在叫骂中昏过去,几次都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掉。

然而,最终,那些贱人们总是把我救回来。

望着她们无可奈何的表情,我由衷的自豪。

我是贱,但是,如果打不死我,就都别跟老娘扯龟蛋。

也或许是这样,我在他们的眼里,永远成不了扬名立万的花魁角色,我只是凭着天生的姿色,和泼辣粗俗的言语,匍匐在第一脚下的第二。

望着李妍旖旎的身姿,我不断的练习着。

她跳过的所有舞蹈我都会跳,然而,人们仍旧在观赏我的舞蹈时,想象着李妍的样子。

从他们神魂颠倒的眼神里,我便可以知道,别以为我是个蠢货。

后来,李妍入宫了。将她带走的,是杜怀仲。

我痛恨这个人。

他的出现,让我和李妍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不同阵营里的女人,我们永远无法在一个战场上比试,我们被割裂在两个碎裂开的空间里。

我的生活,一下子变的很无趣。

后来,杜怀仲经常来这里。

点的永远是李妍跳给他的那支舞。

我尽全力的为他演绎,可最终他还是不满意。

后来,我干脆以最野蛮的姿态月兑光了衣服。

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是很美的,尽管我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但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是我人生最得意的杰作,我相信,那凛冽的,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方向,他望着我,愣在了那里。

我问他我和李妍谁更美。

可他却当真的按照一个画师的角度去评价,什么脸蛋,身材,大腿……

真是一塌糊涂的文人,令人厌恶的假正经。

当我飞身扑倒他的时刻,他还是表现出了一些腼腆和自重。

他只呆呆的呆在我的身子下面。

你还挺听话。

我在心里这样对他说着。

我是个不喜欢用语言表达的女人,我只喜欢行动。

做些我擅长的勾当。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他的不知所措,他是个根本没什么经验的小子,别看他比我大上好多。

我冷笑着将他埋葬在纱罗间,驾驭文人,是一种虐待般的快感。

反正我也不需要爱情,能被驾驭的男人,应该是不错的选择吧。

他总是被动,仿佛我是洪水猛兽。

可是,他总是来找我。这令我觉得他有受虐的倾向。

当得知自己怀孕后,找到老鸨,说你必须准备好赎身契。

老鸨很震惊,她没想到我的计谋会这么快得逞。

我知道,自己正值韶华,她是不舍得我走的。

然而,为别人着想,从来就不是我的风格。

我只为自己谋划。

果然,当我假装要喝下那碗药水时,杜怀仲激愤的将它打翻,他发了一阵脾气,然后默认了这个事实。

他抱着我走下楼时,我骄傲的望着所有人,我,常喜,轰轰烈烈的从良了。

然而,当来到杜家,我发现这里不如我想的那么气派。

我有些落寞,但还没到后悔的程度。

杜怀仲很体贴,他是个浪漫的画师,自然有着异于寻常男子的细腻情怀,他总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我,轻轻的抚模着我的鬓角,然后微笑着让我喝下这样那样的补药。

我知道,那段日子他过的并不轻松。他要到处借钱,我的赎身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这事,不是我愿意过问的,我本能的避免询问这些事情的细枝末节。

那是他的事情,我只要安心的把孩子生下来,其余的事,我才懒得去管。

也许他发现了我的没心没肺,有时候,会望着我叹气。

我也假装没看见,做着自己的事情。

我比谁都清楚,他爱的是李妍,我不过是个替代品。

其实,他也没什么可对不起我的,我也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李妍虽然入宫了,但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是隐秘在重重岁月背后最深刻的恋人,而我,要全力以赴的攻占李妍留下的一切,这是我和李妍的战争。

战场,就是杜怀仲的心。

可是,在我们开战不久,另一个女人竟然搅了进来。

梅英嫁到杜家的时候,我正好生产。

燥热的七月,是我最不喜欢的季节。

豆大的汗珠将我紧紧包裹,我像期待呼吸一样,期待赶紧甩掉体内那个沉重的负担。

仆人告诉我,杜怀仲没有去入洞房,他一直站在外面。

我提高了嗓子,全力以赴的叫着。

时不时的,还会咒骂他的忘恩负义。孩子给了我充足的理由和底气。

我怎么是甘心做侍妾的人呢。

我是曾经拿自己和李妍较量的常喜,输给李妍也就罢了,我怎能输给一个未见面的丫头。

就算是太尉的女儿,难道不知道先来后到吗?

她根本就是不懂礼数的野蛮人。

我不断地盘算着,也许,我要先将这个女人赶走,然后再去对付李妍。

李妍算你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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