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锦 第七卷 《风入松》龙泣 江充(一)

作者 : 伏弓

我本名江齐,子次倩。赵国邯郸人。

“布衣之人,闾阎之奴。”这是人们形容像我这样出身卑微者常用的修辞。

行走在邯郸的里巷之间,赵人潦倒,凄苦的一幕,时常浮现在我的梦里。那是纠缠我今生无休止的梦魇。妇人怀抱里的死婴,鼻孔里钻出一只只蛆虫,溃烂的脚踝流着脓水。躺在臭水沟里申吟的老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群无赖拖着少女的手脚当街侮辱。她的**在黄昏的罪恶里,显得苍白恐怖。凄厉的叫喊被恶棍们下流的言辞覆盖,我的耳膜在轰轰的响。血终于涌了上来。

“哥哥你怎么了”

我被充儿的声音唤醒。发现鼻孔里黏黏的。

“哥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那些书还是不要看了吧”充儿的脸上永远都挂着担忧。以至于,每当我忆起她,便满心的愧疚。

“我没事,你去睡吧。”我撑起上身,抓起窗边的一只帕子,轻轻揉着鼻子。

“哥哥,别再读书了。咱们家贫困的很,不可能举孝廉的。”充儿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指头那样柔软,让我的心忽然间变得酸楚。

我别过脸去。外面的夜色深沉的好似浓墨。

“会有办法的。”我对着夜色,轻声说道。

我就是这样安慰自己。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我要走出这肮脏的里巷,坐在干净明亮的厅堂上微笑。我要走近权利,用它来改变赵人的生活。

充儿默默的注视着我,目光忧郁。

三天后,赵王征兵。我义无反顾的跑去报了名。我的前程,只有通过军功建立。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在第二天一早发生了。

我收拾停当,准备出发。门口却一片嘈杂。人们熙攘着前来张望。竟然挤破了门扉。母亲和父亲欢天喜地的把我拉了出去,几乎是泪流满面的说着妹妹的事情。我莫名其妙的站在那里,却看见了一身华服的充儿缓缓走了出来。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我的妹妹竟如此美貌,穿上那身丝绸的深衣,她红润的面庞就好像是初绽的芙蓉花。

“充儿,你去哪里?”我月兑口问道。

她默默的转过身来,用平和却坚毅的目光望着我。

“赵王宫。”

母亲和父亲好似捧着月亮,几乎卑躬屈膝的围绕在充儿的周围。

“齐儿,日后不要再去报名参军。你妹妹已经求太子丹将你除名了。”他们欣喜庆幸的望着我,我终于明白,他们的喜悦,来自于我的留守。

“为什么?”我无措的望着他们。

充儿没有再说什么,她转过身去,消失在门口。人们蜂拥而至,几乎堵塞了整个巷子。一行锦衣的侍卫恶狠狠的拨开他们肮脏的身体,簇拥着充儿上车离开了。

人们来给父亲道贺,他乐呵呵的一一回应。

我的头却再次嗡嗡作响,几乎瘫倒在地。江齐啊江齐,堂堂七尺男儿,竟让妹妹为你铺平仕途,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就这样,我在浑浑噩噩中过了一个月。那是个深秋,我们家被告知,充儿被太子丹宠幸。父母喜形于色的同时,我却一拳砸在墙上,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家陆续收到太子丹的赏赐,父母也开始穿金戴银,家宅也由那破败的巷子搬进了富人聚居的地方。然而,我的梦,却依旧不改。惊醒在午夜,更添了许多悲愤。

平日里,人们都夸赞父母,生得一对璧人般的儿女。又说,从我的脸上,便可知充儿的青春美丽。

那一年我弱冠了。

父亲为我束发,没有亲友,只有母亲在隐隐垂泪。我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她的双肩开始抖动,却没有哭泣的声音。父亲扭过头去,一转身,消失不见了。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们的欢喜都是假象,是为了让我不悲伤的假象。其实,他们的苦,是与我一样的。

赵王刘彭祖,乃卑陷足恭,而心深刻之人,其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赵国百姓被其搜刮,苦不堪言。朝廷派来的国丞也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被记录在案,更有因此而获罪丧命者无数。我虽然身份卑微,却苦读诗书,此间厉害,自是心中了然。

然而,就在年关将近之时,赵王宫传来旨意,诏我入宫随侍太子丹。

就这样,我的仕途,在始料未及中展开。而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充儿坚定而美好的双眼。

走进太子丹的府上,我被其华丽奢靡的气氛震惊。

院子里红梅飘香,白雪映日。厅堂上窗明几亮,檀香飘渺。宾客们轻言慢语,围绕着刘丹席地而坐。太子丹则敞着衣衽斜倚在暖榻上,怀中依偎着的,正是充儿。

多日未见,她清瘦了许多,一双眼显得格外的大而亮。脸上的笑,被胭脂掩映的半真半假。

我被人招呼着,缓缓落座。目光却紧紧跟随着充儿。我很想和她说说话,问问她现在好不好。可是,根本没有机会。她也只是朝着我微笑,拼命的微笑。太子丹的手,却一刻不离的放在她的肩膀或者腰上。我忽然间觉得恶心,想起身离开。

却在这时,太子丹开口了。

“你是江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与他清秀的容貌极不协调。

我俯身见礼,垂下眼去,我怕他看到我眼里的不恭和鄙夷。

他缓缓点头。然后扭向充儿,将手伸进她的衣衽里。接着,我听见充儿尴尬的轻呼。宾客们毫不避讳的盯着她,有人发出令人下流的低笑。

我的拳头在衣袖里握紧,血直奔头顶冲来,我真想冲上去将那小子的手砍下来。

“江齐,你妹妹可真是个尤物”刘丹慵懒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眼中的怒火已经可以杀人了,我告诉自己不能在此时抬头。

“太子听说你相貌俊逸,是邯郸出名的美男子,特地召你入宫,今日大家见了,果然名不虚传,日后就随我们一处,侍奉太子左右吧。”一个宾客用妩媚的声音说道。

我抬头朝那个声音望去,瞧见一个长相俊俏的男子,二十多岁,束发长衫,十分精致洒月兑的样子。

我早就听说赵王宫yin乱,娈童随处皆是,今日说话的人,也必是贵族玩物无疑了。想到此处,禁不住眉头一皱。谁知,竟落入太子丹眼中。

“充儿虽暂无封号,却最令本太子喜欢……”说着,他扭头看着我。

我忙抬首望去,却见充儿的衣衽已经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半个**。心顿时一沉。

“诺,在下江齐定为太子丹马首是瞻。”我匍匐身子。

太子丹微笑着收回了手臂,将充儿轻轻一推。

“齐,你上前来。”

我忙起身迎了上去。经过充儿的身旁,我看见她慌忙拉起衣衽,里侧的锁骨窝,隐约有块铜钱一般大小的淤青。

我坐到刘丹身边,他身上有很浓重的檀香味道,他的样子有些清秀,眉眼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绝傲。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微挑唇角。一抖舌头,将一口唾沫射进面前的铜爵里。

“把这杯酒喝了。”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的望着我,我却已经愣在了那里。

充儿见状,忙俯身上前,瑟瑟的道:“贱婢愿替哥哥喝下这杯琼浆。”说罢,抬手拿起铜爵。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掴在她的脸上。

“贱人”刘丹拂袖而起,飞起一脚便踢在她的胸口。充儿踉跄着朝后仰去。我忙起身去扶她。却在这时,几名宫人已经上前,将她拖了起来。

刘丹冷哼一声,起身走下去,我忙跟了过去。谁知,他俯身过去,一把拉开充儿的衣服,露出里面丹红的内衣。我慌忙跪地。

“太子息怒”

记忆中,那是我第一次如此低三下四的求人。人的尊严,就在那时消失殆尽。

刘丹并没有息怒,他怒火中烧。再次伸出手去,一手抬起琮的下巴,另只手将她所生无几的衣服剥了个精光。那一瞬间,我看到她身上难以遮盖的伤痕,累累的遍满前胸和。

充儿没有哭,她麻木的被宫人拖着,像一具死尸。

我一把抱住刘丹的腿,拼命用额头寻找着地面。青砖上,渐渐现出血痕。

众人垂下眼去。

太子丹似乎很快意,一把拉过充儿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我的心,如同刀割一般。

“太子息怒,江齐喝了便是”我忙连滚带爬的回去拾起那杯酒,然后跑回太子丹的身前,像狗一样跪在那里,举起杯子。

“就是这杯,江齐谢太子恩赐。”说着,我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泪水抑制不住的狂涌而出。我用二十年经营的尊严,就在那一刻被彻底击碎。

“谁要这个女人?今天她就是你的”太子冷笑着,伸手在充儿的身上揉搓着。充儿望着我,泪如雨下。

我终于明白了,太子不过在取乐。充儿已经被他折磨的近乎麻木,而在看到我如此卑微的瞬间,她彻底的感到了无助。

这时,那个面如冠玉的小子忽然站了起来。

“若太子不弃,这女子可否赏赐给小人。”

我愤怒的展眼望去,那人正是刚刚劝我服侍太子的家伙。

刘丹得意的望着我和充儿,“好啊,既然云德弟要她,便送与你了。”说着,他将充儿一推,脸上露出邪恶的笑意,扭身离去。

那叫云德的男子,见太子走了,忙从地上拾起衣服,披在充儿的身上。然后朝众人一笑,“各位慢聊,在下先走一步。”说罢,双手一挺,抱起充儿便走。

众人立刻调笑,话语粗俗不堪。我忙追了出去,却在门口被侍卫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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