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是崇州城内鼎鼎大名的大户,每年自然少不了给静月庵的香火钱,庵主见是大小姐来了,慌忙亲自出来迎接,引进了一间干净的厢房。舒婉云也不兜圈子,直说有事要找那辛绮兰。庵主初时有些为难,婉云毕竟是大户人家的,脸色不怒而威,庵主只得去把那辛绮兰接来。
片刻后,门帘打开,走进了一个素颜淄衣的女子,正是那辛绮兰。舒婉云有些惊讶,看着她的穿着打扮,看着她冷淡惨白的脸色,张着口竟是说不出话来。庵主和雪巧也都是识趣的人,忙退了出去,掩上了门。舒婉云毕竟是熟读诗书之人,微微一愣之下,款款作福。辛绮兰淡淡欠身,挑了个厢房里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也不言语。
空中寂静得很,仿佛能听到风吹耳边拂动发丝的声响。过了许久,舒婉云长叹一声,道:“你定然明白我此来的心思,可能给个明确的答复?”
辛绮兰看似冷静,实则心内如滚油。她当然知道舒婉云来的目的,那个有着水晶心肝的女人不过想知道昨晚栊翠馆内发生的一切,可是,她能说吗?若是如实说了出来,让一向疼爱她的姐姐情何以堪,日后又怎样在舒府立足?可,若是说了假话,却又怎对得起李歆李公子。辛绮兰思前考后,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舒婉云看着她淡淡的神情,虽是一贯随和的人儿,也免不住生气起来,可是,她不能发火亦不敢发火,当下强忍住怒气道:“我们认识十多年了,婉云从来没有求过什么人,可今儿个我求你了,辛小姐!”她说的话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连着的是滚烫的泪。
厢房内依旧寂寞如雪落,隐约听到远处传过的钟声。辛绮兰裹紧了淄衣,似乎整个人都要缩到那微笑的阴影里,冷淡得让人心酸。她将双唇紧紧咬住,苍白的面孔上硬是挤出些血丝来。
舒婉云低声抽泣着,她等她的回答,不管多久,她都愿意等。舒婉云清晰地知道,只要辛绮兰愿意承认,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那么,官府也不能奈何李歆,那个人温如玉的少年还是她的“君”。只如今,“日日与君好”这简单的五个字成了她唯一的支撑和信念。
时间流逝如水,点点滴滴,如战鼓敲响在这空空的厢房内。
阳光的影子,掠过屋檐,掠过窗沿,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尾巴扫过了厚实的门槛。舒婉云缓缓站了起来,想是坐得久了,一时没有站稳,直惹得发间的一支鎏金菊花纹钗叮当作响。辛绮兰忙站了起来,扶住了她。舒婉云也不回头,开了门,唤了雪巧便往回走。是的,她耗不起,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辛绮兰却直把她送到门口,然后,一身淄衣地依靠着门框望着她离去。或许,她的心里亦是有渴望的,渴望如她一般可以为了他而奔走,为他低下高贵的头颅。
舒婉云回头,看到一抹夕阳落在她的肩上,染得淄衣红通通的,落到眼里却分外的凄凉。她叹了口气,不忍逼她,只上了马车,往舒府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