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上的饭菜实在粗鄙,王易只能自己去找找荤腥。小城周围的山丘全是古树,王易从巷子的杂物堆里捡了几根硬木棍,削尖了作长矛,然后带着六个弟兄进林子里打猎去了。
在路上的时候,六个人当中年纪最大——只有十八岁的常桓对王易说:
“主公,刚才我看见平汉将军他们也出城了。”
正是日落时分,夜色将近。
“哦?莫不成也是来打猎的?”
“他们去的是城南,那里的官道就从两个山包里穿进去。”常桓想到什么就马上说出来。
“什么?”王易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周仓和裴元绍两个去了没有?”
常桓摇摇头:“周将军一直闷闷不乐的,哪有平汉将军那份闲心,裴将军还在照顾那两匹月兑力的马,不过看起来它们撑不过今天了。”
说到周仓和裴元绍的时候,六个人的士气都会格外低落。周仓和裴元绍虽然不怎么会讲话,但与士兵相处得是极为融洽的,很受士兵们的爱戴。在他们的营盘里,战士们就像一家人一样……但大战过后,周仓和裴元绍精神颓废,他们没有平汉那样的壮志,意图拉起一大批人马东山再起,只有漫无目的地默默等待。
周仓后来本将投奔关羽,裴元绍本来也要去的,但他却很遗憾地被赵云刺死。
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王易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两人对王易有不杀之恩,同时王易对二人的踏实也很欣赏,所以他现在对周仓二人产生了强烈的招揽意图。
王易前世经常参加户外运动,连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野猪都用钢弩射死过,现在他虽然丢失了野战背囊,手里仅有一支长矛,但他制作陷阱和捕猎的技巧还在,没一会儿王易就在一条小溪边建起一个弹性绳套井。
也许是这天运气太好,在王易等人转身离去之际,突然传来植物枝干迸裂的声音,却见一头膘壮的黑毛野猪中了陷阱,被幼树弹起,又因幼树强度不够折断而坠落于地。王易和同伴们赶紧冲上去用矛乱刺,捕住了这头野猪。
王易设计陷阱时展现出的智慧让下属非常信服。但在山上饱餐一顿后,王易越来越预感平汉那里有什么事情要生,于是带着六人迫不及待地赶到了城南的山丘。
王易等人匍匐在大路西侧,他们现平汉那十个人在对面的山丘上,都带着兵器观望着路上的情况。
“平汉难道想剪径?现在官军追购黄巾残部甚急,他们这么做很有可能把官军引来。”王易咬牙切齿,他回过头对那帮臭屁不懂的少年低吼道:“记住,以后若非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抢劫民家钱财!”
王易这时候的神色异常狰狞,与白天的阳光笑容截然相反,六个人噤若寒蝉地点点头。
在泄一阵后王易也冷静了下来,对于平汉来说,杀人越货是他们的老本行,习惯成自然了,这就像那些在牢里的惯犯出狱后,很多人还是会重操旧业。
有句老古话叫:“毋贻盲者镜,毋予躄者履。”意思是不要送镜子给盲人,不要送鞋给跛子。其实对于平汉这种人,说再多的道理也无济于事。
常桓盯着前面的人低声问道:“主公,我们应该怎么办?”
王易踌躇道:“先看看平汉怎么做再说。”
就这样,两拨人都静默在那里,过了不知多久,王易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灌丛,半托长矛跃跃一掷,低吼一声道:“谁,出来!”
一个须乱糟糟的年轻人刚想“哎哟”一声叫出来,却立即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了嘴,那年轻人背着的竹篓一滚,里头的草药野菜倾泄了一地。捂住这个采药年轻人的嘴的是个好像是剑客的少年,他左手持剑慢慢走近王易。
“好家伙,想不到你这个头领还有几分把式。”少年松开同伴对王易冷笑,长剑指着王易的下盘稳稳不动。
王易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少年长剑一收,目光如炬,“夜黑风高,你们和前面那什蛾贼干什么勾当,难道我还不清楚么?”
王易哑然失笑道:“看来你误会了,我等与前面那些人并无纠葛。我等正是见对方形迹可疑,这才留下来窥视,以期谋定后动。”
常桓等人见被误解都很是愤怒,但这在那少年眼里看来就是恼羞成怒的味道了。少年二话不说,挺剑直刺王易面门,王易早料到他这一手,双手按住长矛接上少年的剑锋。
两个回合过后,王易借着粗劣的自制兵器竟不占下风,不过令他诧异的是这个少年的武艺,招式古朴凌厉,颇有侠者风范。
因战争和生产力的展,剑在军队中的地位已一落千丈,但是民间佩剑习剑的风气日益炽烈,多有喜好击剑者。这种风气与民间中的游侠风气交相辉映,独成风景。
王易刚看这个少年起剑的架势,就知道他手上至少有五年的功夫。
“黎生当心!”采药的年轻人惊呼之下,少年剑客的剑被荡开了,胸口随即猛中了王易一记横扫腿。他蹬蹬蹬连退几步还未站稳,王易却将长矛一捋,把他的双得麻了,长剑跌落下来又被王易一脚踢飞。王易长矛仿若行云流水,一收一挺,矛刃已然在少年面前停下。
采药的年轻人吓呆了,常桓一众见王易如此英勇对王易崇敬更上层楼。
王易微微一笑:“我都说了是误会,何必较真呢。”言罢收回长矛。
被称作“黎生”的少年似乎还不能接受自己战败的结果。但他见王易彬彬有礼,不禁面带羞愧,但还是不甘心地说:“在黑夜中潜伏的人,非奸即盗,我这话可没错吧。”
王易耸耸肩:“我可不这么认为。”
黎生脸色一阵红一阵青,他捡起长剑,见王易没什么反应,便将剑挎在肩上朝那采药的年轻人说道:“阿普,你看着他们。”
采药的年轻人见黎生把摊子扔给了自己,再看看体型比自己大了一号的王易,声音不由自主地胆颤起来:“黎生,你……”
“你姑且信他一次。”黎生头也不回,他钻进一个灌丛,看样子是想绕近路到对面。待他走远,那道路突然出现了情况,一个站的比较外面的少年飞跑进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来……来了……十一辆马车!”
王易丢下张口结舌的阿普飞身而去,但还没靠近马车就听见了激烈的拼斗声。
两辆文饰颇为华丽的二轮马车被一群身穿黑色短裾的强壮家丁牢牢护住,而中间三辆装满物品的车子已经散架了。壮汉们个个遍体鳞伤,显然先是遭到了机关暗算。
平汉等人早就在道路上布置了类似耕戈的陷阱,这些家丁进入伏击圈的时候触了机关,无数的碎石飞射出来击中了他们。当时便有不少人倒在血泊中,而坐着重要人物的大车因为结构牢固才避免了货车的命运。
平汉那十个人都是从战场上提着脑袋厮杀的人,拼斗起来极其凶狠。眼下他们又占据着绝对优势,于是平汉一挥手,十人一拥而上,将家丁们剁成了肉泥。
“把车全给我搜拢喽!”平汉两眼冒光地看着那两辆纹饰大车。
“到手的东西谁也不准拿,到时候我会给大家分。”平汉又指挥道。
尾随于后的王易让六个人在后头等自己,常桓无论如何也要跟过来,王易也就答应了他。王易还看见那个黎生脸色煞白,却见他蹲在一辆车的后面,剑已出鞘,但眉头紧蹙不敢妄动。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恍若回到了长社城外那个烧杀的夜晚。
平汉经过纹饰马车时,分明听到了车厢里头一个轻如蚊蚋的抽泣声。平汉狰狞地大笑起来,乱刀将车厢帘幕划得粉碎,然后像挑笼子里的小鸡一样在车厢里面乱模。
被扔出来的是一对老夫妇,头都散乱了,他们年纪大概五十出头,衣服的料子一看便知是中上货色。
“别……别杀我们”老头屎尿齐出,平汉见是这样两个老人,顿时索然无味。他继续朝后面那辆纹饰大车走去。不料不走几步便被老妪飞身抱住了的腿。老妪哭得呼天抢地:“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一家吧……”
“将军,这……这家的油水太多啦!”一个坐在大车上的黄巾军撂起一把黄灿灿的铜钱兴奋地朝平汉挥舞,不一会儿又有人惊喜地大叫:“这还有几匹绸布,都是上好的料子!”
“这里还有铜器!”
平汉看了看老妪,见后者直直盯着他,嘴角不禁浮起诡秘的笑容。他猛地一脚将老妪踢倒,迅走向了那辆大车。平汉像头野兽一样将帘幕撕得粉碎,然后从里面揪人。
入手的感觉柔弱无骨,一连两下,平汉竟从车厢里头揪出了两个少女!
她们都穿着青色的曲裾,但宽厚衣物遮掩不住她们的曼妙身材。年纪略大一些的乌流雪,肌如凝脂,面升朝霞,柳眉丹眼顾盼神飞。稍小一些的神似姐姐,但辅靥承权,腰若约束,温婉妩媚中更添一丝俏皮可爱。
年长一些的止十七岁,妹妹只比她小了两岁。
不消是平汉,周围的军汉看见这对姐妹花,都惊得不能言语。那种美好事物的射出来的光芒与他们营造的杀戮气氛格格不入。
不过丑陋者在内心深处有一种涌动,他们为了掩饰自己的卑微和缺失,喜欢摧毁那些美好的东西。
这种涌动很快让黄巾军汉们猥琐地婬笑起来。他们相觑而笑,为捕获猎物沾沾自喜。眼见着一个猴急的黄巾小厮跳将下来,平汉一腿将他踢倒,然后朝他的属下们挥挥手,放浪地笑道:“弟兄们都有份,大家一个一个来。”
老妪听得出平汉言下之意是什么,她疯狂地扑了上去,但根本无法阻挡平汉的步伐。平汉大手一伸,那姐姐雅致的外套已被扯住。
两位少女早就吓哭了,此刻被恶魔抓住,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
“求求你……”老妪依旧死死抱住平汉的腿。这下彻底激怒了平汉。他犹如一头野兽,转过身来操刀乱砍,老妪立即被砍得血肉模糊,那老头哪见过如此场景,大叫一声晕了过去。这血腥的场景让刚才想来尝荤的小兵们都胆寒怯步了。
姐妹抱在一起默默地流泪,恐惧已让她们语无伦次了。
“住手!”
王易和黎生几乎是同一时刻跳了出来。黎生对王易的出现颇显不可思议,但随即释然。平汉看见是王易,欲火大消。不过这次他没有像前几天那样退缩了,他另外的九个扈从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围住了王易二人。
“平汉,你想将官军引来吗?”
平汉看了看陌生人黎生,冷笑道:“王子云,你我其实就不是一路人。你既然要多管闲事,那就休怪我刀下无情了。”
黎生奇怪地看了王易一眼,后者看了看那对姐妹花,再看看瞪大珠子挺在地上的老太婆,眉头紧锁:“这么说,我们今天得做个了断了?”
“哼……恨当日缚你缚得不紧。”
“不是你缚得不紧,而是你亲手放了我。”王易把长矛转个身,“你现在追悔莫及了。”
这彻底激怒了平汉,他突然暴起,长刀向王易头上劈去。令人诧异的是王易无动于衷,似乎是眼睁睁看着刀子劈过来。那对姐妹似乎把王易当成了救命稻草,他们看到这一刀极有可能斩断这根救命稻草,竟“哇”地哭了出来。
这一哭将时间定格了,平汉的九个扈从只感觉自己的脸颊上被一阵劲风拍得疼痛无比,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但随后一道滚烫的液体便溅在了脸颊上。
平汉骇然地看着胸前的长矛,头无力地耸拉下来。只听王易淡淡道:“自不量力必自毙。”他的长矛翻滚着抽出来,平汉则“砰”地一声扑在地上,另外九个家伙看见王易如同鬼魅一样索取了平汉的性命吓得魂飞魄散,当王易把长矛对向他们的时候,一班人作鸟兽散了。
王易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对姐妹的身上。
美好的东西往往能触动人心灵深处的东西,给人以精神上极大的愉悦。对于王易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年轻人而言,几个月只看高山流水,或只看金戈铁马,都是无法忍受的。
王易回过神来的时候,阿普和其他六人都走了过来,他们看着一地横陈傻傻愣,不过黎生已不见了踪影。
王易深吸一口气,对常桓吩咐道:“让大伙把车子都收拢收拢,既然主人已逝,就由我们代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