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上弦出的声音尖酸刺耳。
而大多数童子手持短矛、尖石、砂粒,做好例了迎头痛击的准备。
得到信号后,再不用王易指挥,童子军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彭月兑一众逃得精疲力竭。一路跌撞了几十里,士兵们再也跑不动了,互相搀扶着慢慢走着。彭月兑立即让部队停下来清点人数,计算下来竟还有两百多人。这让他吃了一惊。
李奕带着二十几个精兵赶上来,上气不接下气:“老大,怎么就这么退了?”
李奕和那些精兵正与众义军纠缠得难解难分,而且还分了很多人对付突然冲进来的徐盛等人,因此月兑身较慢,但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有二十几个人。
李奕看到彭月兑周围的士兵个个面色煞白,眼睛睁得滚圆,便知事情已不可成。他捶胸顿足,却也不想在这个片刻说彭月兑的草率大意。
彭月兑也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只是此时队伍气力耗尽,士气衰竭,正如惊弓之鸟,不能再图平丘城了,只能来日再作打算。他看到前面数百步外有一处山坳,便道:“奔波了这么长路,大家都疲倦了,先到那里歇歇吧。”
“哎……好吧。”李奕叹了口气,让士兵们跟上大队伍。
黄巾军便往山拗缓缓走来。
他们很快出现在童子军的视野中。
伏在前面草堆里观察耕戈悬线是否平稳的罗慎看见来人,不禁舌忝了舌忝嘴唇。他此时视野格外清晰,他分明看到当中一个裹着虎皮腰群,挎着环刀的粗犷汉子被几个装备精良的士兵簇拥着,行走的架势显然是大头领才具备的。
他和周围埋伏的童子军打手势,众人心领神会:王易早就吩咐下来,要捉住黄巾军的大头目;至于小头目,格杀勿论!
黄巾军很快整个地进入了童子军的伏击圈。
悬线是被二头领燕方踩到的。在他感觉到脚板下那跟富有弹性的绳子“绷”地跳走时,他本想一口叫出来,但是来不及了。
五支铁矢被大黄弩出,射得黄巾军中腾起一片血雾。中间那支大矢甚至将燕方的头击得粉碎。
“有埋伏,架盾!”李奕见老二被射死,顾不得悲戚,跳上一辆马车便大声指挥起来。只是受惊的黄巾兵聚拢到一块,还来不及竖起盾牌,耕戈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这次五支箭矢用的是斧形镞,射出来呼呼响。这种箭矢击中人身后,还会疾旋转起来,形成巨大的杀伤范围。
立即有十多人倒在地上。
但这波攻击仅仅是个伏击的信号而已。
箭镞破空的声音不时响起,那是一组组童子军足而射。道路两侧山坡上的林中无数石块、砂粒、短矛,如*倾泻。站在前面的黄巾兵想冲过重围,却被劲弩一排排射倒。站在后面的黄巾军想趁机开溜,却见前面的险坡滚下数只燃着熊熊烈焰的石球,堵住了来路。而站在高处,正是将球推下来的那几十人,正搭弓引箭。于是那些黄巾军只能退回来。
彭月兑何曾遭遇如此惨败,他拔出刀想和山坡上的童子军绝死,却被亲兵死死拉住。
倒是李奕,不甘既受失败又受耻辱。他长刀在手,领着刚从平丘城里死里逃生的黄巾精兵跳上山坡,想冲上去。
“滚下去!”
几个童子军骂着将竹筒中的砂粒洒过来,李奕等人冲得过猛,哪里能防的了这种暗器,立即被迷住了眼睛。
便是停滞之时,黄巾精兵被童子军们一个个用长矛捅下来,非死即残。
李奕勇猛过人,他将两支捅过来的长矛死死抓住,使蛮力将它们甩到一旁,然后不顾眼睛迷蒙,硬要砍死一个童子军才罢休。
但他不过走了几步,后背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歪着脖子,想拼尽全身力气站稳,却被一脚踢下了山坡。
马渔把刀上的鲜血往地上甩了甩。他看着下头哭嚎的黄巾军,叹道:“王子云是扎了个鱼笼啊,你们游进来,怎么游的回去呢?”
伏击之处坡度极险,而且也很高,黄巾军便是精力充沛也爬不上来,更何况现在锐气尽挫了。
乞降声很快传了出来。投降的情绪像急性传染病一样蔓延,扩散到每个黄巾兵身上,包括他们的头领彭月兑。
此战黄巾军死亡一百七十余人,活下来的只有七十几个人,而这七十几个人中,没有人身上是不带伤的。便是彭月兑的脸上,也被石头重重挨了两下,他被童子军押解到王易面前时,脸颊仍然血流不止。
而童子军只有十几个人在奔逐中跌伤而已,包扎一下就没有大碍了。
王易用刀背拍着彭月兑的脸颊,对徐盛说:“文向,还劳你往平山走一趟,让吏民们都出来吧。跟他们说,我们童子军抓住了贼酋彭月兑。”
徐盛欣然领命。
次日晨,平丘城重现生机。西城那块鲜血淋漓的战场已经被热情的百姓清理干净了,残砖废瓦也被整理出来,堆积到一处。现在家家户户都在谈论王易和梁仁击败寇犯的黄巾贼的事迹,而他们也在翘以盼,等待王易那个少年英雄押着贼酋彭月兑入城。
卢一也整顿胥吏,整齐服装,在西城那条大道上设下迎宾队伍。在道路两侧已有手持长戟的依仗队分列守护。原本卢一还想找些鼓乐手过来演奏,但是他们在战乱中冲散了,至今杳无音讯。
城中吏民用过早食,突听得城外一声锣响,原来是王易童子军到了。
但是城中吏民兴奋的嘈杂声没有因为英雄出现而热烈,反而渐渐冷寂下来。
因为他们听到了整齐至极的蹬踏声。
童子军们身着直裾,腰裹布包,肋前挂着三只漆黑的竹筒,宽檐帽压住了他们少年英睿的面庞,而肩挎的那支长矛都挂上了一面黑色的小旗和一条红色的长缨。
这日正好起了大风,黑色小旗和红色长缨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童子军便这样组成四列队伍,迈着整齐步伐而来。那些童子军目不斜视,好像将四周吏民都当作了空气。
当押在囚笼里的彭月兑满面惊慌地出现人山人海时,人群之中才响起点点赞叹声。这赞叹声逐渐扩散,便如大海的波涛那样,逐渐广远。
王易对卢一和本地乡绅的溢美之词都毫不吝啬地接受。城中平素有头有脸的豪绅此时见了王易,可谓满面逢迎谄媚,这引得随同王易一起入城的毛玠满脸鄙夷,在心里将这些家伙又来回骂了几遍“愚民”。他知道这次战斗中,梁成这两家豪强损失极大,如果没有上面下来的殷封,恐怕从此一蹶不振。如果当初大伙众志成城,据城坚守,那么死的人肯定会比现在少很多。
毛玠对王易已经产生了一种敬服之心。王易的手下不亡一兵一卒就杀败了黄巾兵,并且将头领彭月兑擒下,这等机智缜密,古来罕见。更可贵的是王易训练出来的童子军的令行禁止和团结一致,以及他们所掌握的高深技术和知识,这些在当今九州境内,恐怕再无第二人出其右。
经此一战,马渔和徐盛领出来的二十几个汉军士兵也终于拜倒在王易脚下,口称主公。
他们还是徐盛笑盈盈地引进王易下榻的传舍里的。徐盛看着他们,心里却想着乐进。马渔明白徐盛在想什么,笑道:“一会儿彭月兑要在市场里斩示众,他说他亲眼看见彭月兑被砍掉脑袋后,就会到主公这来。”
常桓也走进来说:“主公,卢县令和城中几位豪绅都来邀请赴宴,卢县令还需要你的接应人和地址,这样朝廷的封赏下来后,天使能很快找到你。”
正是喜气洋洋之际,大家显然都忘记了彭猛。
彭猛夜里就现吏民回来了,现府邸有人进来,他赶紧拖着一箱金银藏到县令府邸的地下室内。辗转反侧一夜后,早晨他被窗外锣鼓喧天吵醒,溜出来一打听,才知道他的哥哥,也就是黄巾头领彭月兑已被抓住,午时就要在市场里处斩。
他仿佛吃了个晴天霹雳,跌跌晃晃站不住身形。他勉强扶住一面墙,脸色惊人的煞白。
而他的腿脚也不经使唤地带他往市场中走去。
人们已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彭月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众人的吵闹喧哗声震得睁不开眼皮。
午时一到,他便被两个刽子手像死狗一样拖出来,扔到台案上。
大刀砍下来的时候,彭月兑的眼皮依然是半闭半开,他像牲畜那样被砍掉了脖子。
人群之中尽是胆寒的轻呼声,大人捂住了孩子的眼鼻。众人现斩一个贼酋头领也不过如此,便悻悻然走开了。
像彭月兑这样的贼人被斩杀,除了官府的人为了打扫会加以清理,基本上是不敢有人为他收尸的。人群尽皆散去,只余乐进和彭猛二人。彭猛双目赤红,他看清楚了被斩杀的那人,确确实实是他的大哥无疑,但是他根本不敢出任何哀鸣。
站在他前面的乐进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还走上前去,用脚踢着彭月兑的头颅,笑骂道:“庸贼,还能猖狂否?”
彭猛目眦尽裂,他看到一群小孩走到乐进身边,像玩蹴鞠那样和乐进一起颠玩起他大哥的头颅,他胸肺里一团热气几乎要爆炸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平素粗蛮的汉子今日格外隐忍,他悄悄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