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虏讨逆战三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怒凫衔鳞(中)

作者 : 小心点

“俾闻祈日青、徐海贼泛县迂署特募勇壮义十。悔日兵出海讨贼。义士禀饷与郡国兵同。”

张飞网瓮声瓮气地把城外的宣讲牌上的告示读完,在他宽阔的肩膀下的一群瘦小的目不识丁的百姓就出了赞叹声。

推着露车在路旁坐定,然后大口大口喝起水来的刘备闻声抬起头。他摘下斗笠,朝张飞这里望了望。接着他的目光上移,落在了那块城门

上。

“临济”刘备喃喃道。

刘备感慨万千。当年他在涿县看到刺史刘焉募集丁勇抗击黄巾军的告示,也是随之一叹,但这一叹引来了张飞关羽,叹成了桃园结义。刘备三兄弟投身讨逆义从后,军务民事勤勤恳恳,可谓精心尽力了,但是博得的功名却很微薄。身为汉室宗亲的刘备屈居安喜县尉,心中实在忿忿难平。后来督邮以查办究官之名敲诈勒索,更是让刘备怒不可遏。只是一时冲动换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刘备现在并非像当年的党人那样拥有震动寰宇的名声,虽然他有一位命世大儒同乡的卢植卢子干做老师,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恩惠。须知他的师傅在宦官的构陷下也差点送了性命,幸得朝中大臣营救,可还是减死罪一等而流徙边地。

在青州辗转时,刘备突遇陈登、糜竺等好奇货可居的奇士。陈登这些徐州人还介绍平原向导刘子平给刘备,希望刘备能够在平原落地生根。孰料刘子平又殁于贼手”

刘备嘴然长叹道:“想不到往返千余里,几年前的战功终究是化作尘土了。”

“主公是要投效临济义从么?”简雍眉头一跳。关羽也站了起来。丹凤眼射来热切的光,着绿袍的他个头高大,兼有二尺美髯,着实引人注目。

刘备说道:“临济县令靳允本是涿县人,与我家相熟。靳允也是个惜才的雅士,恐怕他尚能容我们留住几日。”

“大兄”刘德然乃是刘备族弟。他对刘备先前的打算熟烂于膺,“咱们就不去平原了?子平先生虽遭罹难,但我们本来就是要去平原的啊。”

刘备摇摇头,答道:“子平先生不幸丧生,我们已与接头的邮人通了音讯。只恐邮人暗生歹意,将我们的行迹都供拿出去,如此到平原岂不是自投罗网!”简雍刘德然皆叹服。

靳允当时正在府邸书房里看书。忽闻门外职吏传报:“故人刘升闻求见。”

靳允读书入了迷,连蚊虫都不及拍打。再者他一听“刘升闻”三字,只觉自己似乎从来不认识有叫这个名字的人。“你告诉他,若要入水军义从,那就到县尉那里凭真本事去搏个职位,不要借口“故人。“友人。之类的骗御乞。”靳允颇有怒色。

“诺。”职吏闻声告退。俄而行允脑中一道激光闪电,叫他猛地拍案而起,大叫道:“且慢,将刘,,升闻请进来!”

所谓“升闻”不过是隐晦地提示“玄德”二字罢了。刘备字“玄德”他这个表字是依据《书》来取的。《书》中“舜典”篇有“玄德升闻,乃命以位”的句子小其意为“他舜的潜德上闻于朝廷,尧于是授予他官位。”

“玄德”之意即“潜修之德”由此可见刘备的长辈在为他取表字时的深深用心。刘备幼时与伙伴玩要。还指着自宅东南角的大桑树说:“吾必乘此羽蒋盖车!”再看刘备后来征战天下时,为他两个儿子其一是义子分别取名为“封”和“禅”这就不难揣测,刘备比曹操树立睥睨天下苍生的雄心要早的多,甚至在祖父辈时就已经萌芽了。

刘备祖上因射金律而失掉侯个。兴许他们这一支宗室旁亲一直在孜放不倦地谋图恢复荣耀。

靳允祖上也是光武中兴的功臣,传到他这一脉,先祖的荫蔽自是不能再提,但多少还有些荣光,因而靳允还勉强做到了一县县令。

靳允幼时家境贫寒,无力奉上束修之礼,因而旁落卢植的讲学之所。他的成功,全是凭借自己挑灯夜战。刻苦读书拼出来的。而当时与他熟络的刘备和公孙瓒等人虽然家境远较他殷实,如今的境遇也没有好到哪去。刘备殴打督邮,千里通辑。而公孙瓒虽被推举为辽东郡的郡吏,却和卜数师刘纬台、贩增李移子、贾人乐何当三人结义兄弟,公孙瓒自任其长,唤另三人为仲叔季。此二事皆已沦为故人笑柄。

靳允正襟危坐,暗中比较的结果令他惬意至极。他暗忖着该怎样给刘备来个下马威。

刘备领着兄弟们进堂时。现正席两侧已经立满了气势汹汹的胥吏。这些胥吏面相狡诈,均手持白梧侧目膛视。

“玄德,我早知道是你。”靳允正坐于前,开门见山地笑道。

刘备看周围这副架势早就暗叹不妙,此刻又听靳允称呼自己表字,不免心头一颤。但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耳儿还是不动声色地长揖到底。平淡地说:“许久未见故人小有失礼数了。”

靳允斥退骨吏,他在心中懊恼地说:“这个刘玄德,身负通辑却还这么淡定!看我如何打了你!”

于是靳允变出一张更为亲切的笑容。“玄德,厅中胥吏多心中狡诈。如果不打出去,只恐泄露了玄德的身份。”

刘备暗叹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唯唯应是。不料张飞不乐意了,他声若雷霆地喝道:“我家川与是汉室宗亲。米明正大,迈要泄露什么!”靳允为这一喝四肢都软了,他惊骇莫名,看到那暴怒地直视过来的八尺猛汉时,靳允只觉胆汁都要自口中涌出。靳允再将目光移至刘备左后侧的关羽,现此人身高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丹凤眼,卧蚕眉,亦是世所罕见之辈。靳允呼吸猛地急促起来,他暗暗感慨:刘玄德与公孙伯佳果然不是一类人!刘玄德云集猛士,公孙伯珐却麋集庸隶!

冷汗浸透后背的靳允稍稍收起了不敬之心,这时他又听刘备微微笑道:“若勋文说的是我鞭笤督邮之事,呵,虽然于法稍有不容,但安喜县民无不称快。助文恐怕多有不知。”

靳允被刘备这声暗示惊得目眦欲刘备这种不挂在心上的态度仿佛就是在说,如果他刘备在这临济的府衙里不称心了,他还会效仿当时鞭苔督邮一样督邮斯允,最后扬长而去。

回忆了一下自己治上的政绩,确实是乏善可陈啊而张飞关羽二人的身材太过雄壮”靳允越想越怕。他连声说:“尸位素餐日久。寡闻世事了。玄德莫怪,莫怪。”言辞间已经相当谦卑,“玄德远奔而来,允未能远迎,实在是过意不去。玄德造访敞县,是要做什么大事业么?”

刘备微笑不减,“不过是想投奔水军义从罢了。不过破虏讨逆的事业,不管敌虏多少,应该都算是大事业吧。”

“玄德所言极是。”靳允举袖擦净额头的冷汗。他的目光透过缝隙看到关张二人仍在冷笑不止,于是心中如同拨浪鼓一样又是一个晃荡。“玄德两位兄弟如此勇壮,恐怕也不能单单在义从中任个步马弓手之类,不如就先做个队正吧,玄德就任屯长,宪和与德然两位兄弟随军参录。”

关张二人闻听这等配给,眉毛胡子都吹了起来,靳允几乎破胆,求饶似地说:“本只欲募集五百义从随军本县县尉记疑所领的两千水军出战。责用都是县中豪右所出,实是增益不得啊。”

“我们兄弟本自无妨。”刘备温声化解靳允的恐惧,“还是有劳

刘备于是问道:“这海客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勋文也要捉拿这些海客?”刘备等人至今还对那三条巨舶以蝗群般的箭雨搅乱火并的贼军印象深刻。他们在往北奔逃时,也在途中听说了海客击破糜竺糜芳兄弟的部曲,一把火烧得驻扎东莞的张旬军覆败五分有四。后来又雷霆一击杀得张可军丢盔弃甲。更为传奇的是海客自广县突破重围,连黑山军都望锋向北败退。甚至有传闻说黑山军的副帅白绕被海客杀死”

“黑山贼的白绕被杀死了。”靳允听刘备提到海客,神色也凝重起来,“这群海客左挡右突,实在是威猛至极。现在翼、青、徐三州的长官都以羽技飞报朝廷,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但是海客有多少船,有多少人马,主帅又是谁,现在还都是谜团。前些日我听说黑山贼败退的消息,于是派遣一支斥骑前去打探消息,不久我们的斥骑就捉来了几个离散本阵的黑山溃兵,他们说海客威猛无敌,但数量不过几百”

“几百!”简雍不可思议,“我们当时看见的那三条大船,怎么可能只载了几百人!”

靳允;“哦”地一声,奇道:“玄德也见识过这些海客?”

刘备颌道:“在城阳郡的海边见到的,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我们确实看见海客那三条雄壮的巨舶,宪和所言非虚。”

靳允面露狂喜之色,他摩拳擦掌,大声说道:“既然只有三条,我们岂不是有机会了!”

关羽冷哼一声:“海客顶多算是疥薛之疾,何言机会?”

靳允嘿然笑道:“羽拨送递朝廷后,皇上已经下达命敕,凡捉拿海客的郡县长官,赐钱万斤,封侯。”

刘备等人膛然咋舌,他们心想就算是现在时局紧凑的西北边镇,阵斩数千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封赏。

“皇上对海客的兴致也挺高嘛”刘备暗暗说,他想素喜珍宝异事的刘宏恐怕是因为听说贼虏从东海来。才会这么草率地做决定。

“我们临济水军两千人,算上玄德的义从五百人,只要堵截巨定池北的通海之处,必能将海客一网捕尽!”靳允握拳大叫着。

刘备也动心了。

“根矩先生,最近我读《尚书》颇有心得,能不辞恭下与我聊聊吗?”

凭栏远眺的邸原转过头来,见是王易那个奴仆王良王良的装束与童子军并无不同,只是不戴冠罢了。看着这个赢弱的,现在手中还捧着一卷书的王良,邸原很难想象他原本是黄巾军出身。

“做学问岂有贵贱之分!”感叹之余的邸原蓦地激动起来,“尽管说吧,只是我才疏学浅,颇多陋闻,还请不要见怪。”

游学四方,甚至在陈太丘那里精研过的邸原先生竟然自称“才疏学浅”!王良深为邸原的谦虚叹服,他说:“世人皆谓古帝尧为圣人。确实是如此啊。舜到了五十岁还没有妻子,但尧看到舜这么贤能。还是将治国的职位传授给他,并将娥皇女英两位女儿都嫁给了他。太史公书称:“舜母死,替叟更娶妻而生象”可见舜的父亲是个品行恶劣的盲老头,舜后来还得忍受继母的渑山横和叉弟的傲是舜却将家庭关系处理得很和猪…

王良蓦然现管宁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和蔼地劝他不要再说下去了。王良转身再看时,现邸原双目渐渐红肿,心中不由一惊,连忙称罪告退。

王易走上前来叫住王良,厉声呵斥道:“让你读《书》。本来是想叫你知晓上古的历史,知道圣人贤君治国的道理。可你的脑子里却都在想什么!想尧为什么会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五十岁的舜?”。王良噤若寒蝉,低头呢喃道:“不过是想旁征一下,作个譬喻罢了

“好了”邸原任凭湖面上的风吹拂着鬓角的丝,有些憔悴地走下后舰船台。他挥挥手,示意王易不要呵斥王良。王易知道邸原十一岁时丧父,当时他家境贫寒。邸原幼年时途经一间书熟,听到里面传来琅很读书声,突然落下泪来。书熟老师问他说:“小孩子为什么哭呢?”邸原拭着眼泪答道:“孤儿容易悲哀。穷人容易感伤。书垫里的那些能够读书学习的孩子,必然都是有父母的。我一羡慕他们不孤单,二来羡慕他们能够上学。内心感伤,因此而哭泣老师被邸原深深感动,于是让他进来学习。

王良提到帝舜的父亲是“替叟”。也就是个瞎眼的糟老头时,让邸原联想到自己的境遇,心生感伤。

管宁紧随邸原其后。忽然邸原又折身返回,重回到后航的船台上。管宁惊异问其故,邸原淡然答道:“为他人作向导,岂能因一时情绪波动而自顾自离开呢。为士贵在坚持,做人义在本分。”

王易浑身一颤,他尽力逼退鼻翼突如其来的酸滞感,匆匆地走上船台。向邸原略行一礼,随后转过身来,亲自观察着前方宽阔的水面。

满目尽是走柯斗舰,六条航艇在船阵之中,威风赫赫。

临济水军紧追了三条皂船一整夜。本以为海客的这三条巨舶航行度是极慢的,谁知这种预料大错特错。未能触到兔船的边角的临济水军的军士们分外焦躁,个个都站在船室外头,显摆着鲜亮的尖甲和战刀。期待着战斗早早到来。

朝廷的封赏太过诱人,没有一个兵士不心动。

“天色已经大亮,子云的舰队可以转身了。”邸原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感受了下风向后说道。

“是时候了王易点点头。常桓在他身边挥动小旗,桅柱望楼上的兵士看见号令,在传令“白兔”和“疾”的同时,操舵控帆,使“怒危。徐徐转向。

船左舷的两条形如锅盖的矛尾翻车鲍露出他们丑陋但是令人恐惧的样貌。黑夜中未能一睹为快的临济水军在这光天白日之下看到这仿佛船舵的两条翻车妥,险些吓破胆。

刘备兄弟率领的五百义从都紧紧跟随在郡国兵的后方。刘备三兄弟延颈相望,看到船航栏杆后攒动的人头。但未能看清其样貌。不过矛尾翻车鲍的丑恶他们倒是看个正着。素来勇猛的张飞和关羽看到这玩意儿也是浑身一颤。

“海客转身了!海客转身了!”临济水军们惊慌地大叫。

王易微笑不变,他携管宁和邸原二人从船航来到船船,边走边问:“临济的县令和县尉是谁?。

邸原答道:“临济的县令叫作靳允,字勋文,涿县人,据说祖上是光武功臣。县尉叫作记疑,字岳峨。平平无奇的人物。”

王易把“靳处;”和“记疑”二名放在嘴中慢慢咀嚼了片刻,忽然脑中劈过一道电光,让王易有些苦笑不得。

按照历史的走向的话,这记疑最后不是被靳允杀掉了嘛!现在两个命中注定要刀戎相见的家伙居然还是关系和睦的上下级!

兴平元年,曹操携劲旅锋镝横扫徐州。大破陶谦部属。曹操在出前,派陈宫留守东郡,但是陈宫充当吕布的内应,迎接吕布大军入充州,一时曹操的根据地被吕布攻城拔寨,郡县纷纷响应吕布。是时唯有鄄城、东阿、范三城得保。鄄城为荀彧和程昱所保,东阿由枣祗固守,而范县则是由斯允保全。

吕布龚破克州时,扣押了靳允的母亲、妻子、儿女,然后派遣记疑率大军前来逼压范县,胁迫靳允投降。程昱得知,星夜驰赴范城,说服靳允固守城池。靳允流着眼泪说不敢有二心,于是设伏兵,曲意逢迎记疑。在途中将其杀死。

王易情不自禁地捏了个响指,自顾自道:“老罗写三国演义不厚道啊。枣祗和靳允都是奇才,你怎么会无动于衷啊!”

邸原和管宁看到王易满脸轻松。还道是王易已有完全之策。管宁忧虑道:“子云,公业文公他们还在室内睡觉,不多时就要醒了,如果叫他们看见这场面

昨夜管宁喝了醒酒茶后马上醒了过来。他似乎很为自己**于酒惭愧。他一起来就与邸原一直跟随王易左右出谋划策,直到今日。

王易微微笑道:“无妨,正好让他们看看觅船的战力吧他对执旗的常桓说:“主动迎击,冲开一条路来

旌旗摇动,先响应的是三根粗壮的拍杆。它们各自被三条铁链系住,正随着缆车的滚动而徐徐上升,出“咔咔咔咔”的尖利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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