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彭舸的公子哥儿几天来都没动静,也不问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几天来,大地咖啡厅那一面,就像时下的暖风一样吹走了,没留下什么印象。我只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就是把拿来的表填好,盖上单位的章子,然后送回去。至于遴选,我想都没去想。我突然想起也羚担惊受怕地要我当心骗子,便好笑起来,我有什么可骗的呢?既无财,也无色。
不过今天,那个印象回来了,我突然想起了彭舸一忽儿语速很快,一忽儿懒洋洋的样子,想起了他的许诺。三叔很难,今后我不能老去找他了,我得自己找项目,还得找一些大项目,我得勤快起来。我模起了电话。
话筒里响了不久,他接电话了。“彭总,我是沃顿公司的袁小山,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你说你是谁?”
我冷笑一声,“就是朔方重型戴书衡总经理请你给她帮忙的那个,沃顿公司的袁小山!”
他恍然大悟,“哦!袁经理啊!记得记得,前不久还见过面嘛!”
我酸酸地说:“我要是不提戴书衡,看来你还真未必记得我呢。”
“看你说的,我只不过是一时猛住了。袁经理,什么事?”
“上周我把卫生厅报名和药监局招标资质的表都领回来了,我填了一下,你得审一下吧?”
“嗯,嗯,主要是几个关键数据。我没必要审,咱们电话里沟通一下就得了。我问一下,招标平台怎么填的?”
“没填,我不懂,不会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他说:“这样吧,你把表格给我传真过来,缺项的我给你填上,不合适的我改一下,再给你传回去。”
我突然意识到我毛草了,我可能有一些地方是胡乱填了!幸好我是用铅笔填的,我取回来的表格只一套,涂抹是不允许的。我说好,“我马上给你发,告诉我你的传真号。”
“我不是给你名片了吗?那上面都有。”
我有些茫然,他给我名片了?是的,给我了。可是,我放哪里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只好说:“彭总,你的名片我还得找,你不如就说一下得了。”
这家伙显然不太高兴,很不情愿地说了一串数字。
二十分钟后,彭舸改过的表格传真回来了,我一看,改了不少,空格也都给填上了。随后他打电话过来,问:“收到没有?清楚不?”
我说:“收到了,很清楚。但是你改的和填的有一些我看不懂。”
他说:“看不懂很正常,你没接触过。你只管把表送上去,别的你不用管。不过药监局肯定要去你们单位实地核验,别的都是走过场,只有两名药剂师必须是真的,他们要现场找谈话,你别弄俩二百五上来。”
我说:“我们哪有药剂师呀?我不能为你这没谱的事儿调两个人进来吧?”
彭舸立刻很不高兴,他冷冷地说:“袁经理,干事情都是要冒风险的,调两个人进来又遴选不成是很可能的,你考虑好,考虑好了再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就把电话扣了!
我一时发蒙。我干吗要这么说?邵力为不也这么问过我,我不是回答他我愿意承担这风险吗?对彭舸,我太拿自己不当外人了!不管怎么说,只过了两分钟,我就给彭舸回了电话,检讨了自己,然后告诉他人我马上调。那时不是求人嘛,嘴上不服软是不行的。
表填好了,我上楼去盖章。总办苏主任说,小山哪,这是好事,不过要我盖章得找邵总签字。我又下楼去找邵总。邵总拿起那堆表格看了看,目光便有些呆滞。他说:“小山,你这是逼良为娼啊。”他自觉自己说了脏话,用手抹了一下嘴巴。
我倒不在意,我问:“邵总,怎么是逼良为娼呢?干药品招标是卖身吗?”
邵总便很尴尬,他平静了一下自己,说:“我话都说到了,小山,你实在愿意干你就干吧,将来有困难了再来找我。最近徙阳有点乱,你回去跟袁书记说说,要他多当心。”
我说谢谢邵总,不过他的事我管不了,我就是个小小老百姓。
盖了章,我急急忙忙下楼去开车,快10点了,我得争取上午把表都返回去,机关下午经常找不到人。
卫生厅招采办的徐主任接过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很热情地说:“行,挺好,放这儿吧。回去抓紧时间准备遴选陈述和系统演示,遴选大会快了,具体什么时间,你们看网上公告。”他还站起身,目送我到门口。我连连道谢,走出他的办公室。在走廊里,恰好撞见了荆楚地。荆楚地对我夾了夾眼睛,悄声说:“过一会我给你电话。”然后就进了办公室。
药监局市场处那位带着眼镜的处员则漫不经心,把我递上去的一堆表放在一边,说:“搁这儿吧。”就不再理睬我。
我小心翼翼地说了句老土老土的话:“小兄弟,那我走了啊。”
眼镜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我,忽然笑了,笑得那么灿烂,说:“姐,那兄弟我就不送了啊!”
我都走到门口了,他突然喊我:“姐!周四我们去你那里实地核验,早上8点半你们来个车。”
我都上了车了,回想起眼镜处员的话,忽然惊慌起来,这不就是彭舸说的实地核验吗?俺的娘,药剂师怎么办?
药品招标资质要求招标机构拥有最少2名药剂师,且必须是在本机构注册。我找过也羚,也羚说这好办,我给你找两个药剂师证,把注册地改到你们公司,人不一定调过去。不过姐,这个得花钱,借证每人每月得300,这是行市价格,都这样。我说行,钱好说,只要人先不调进来就成。我要是遴选不成,证还可以转走吧?也羚说可以。
借证可以,可这要是让人来应场,人家干不干呀?来了再说不清道不白,漏馅怎么办?我急出了一头汗!
我就给也羚打电话,也羚笑笑,说姐你别急,我找这两个人都是老家伙,油条着呢,啥场面没见过?他们能来,至少能来一个。这两天你们就见个面,把你公司的情况跟他们说说,这样就不至于说漏兜子了。我这才安下心来。
车发动着了,还没等开动,荆楚地又打电话来。荆楚地说:“姐,告诉你个好消息,上边最近有个精神,是跟我们主任说的,说要鼓励本地招标机构参加这次遴选,不要都是外地企业。主任组织我们研究了下具体条款,主要是,本地注册企业、本地员工、本地结算系统、本地服务器及后台维护、源代码公开等,都进入遴选分值。姐,你太英明了,你的运气也真好!还有,这次遴选大会,评委主要是各大医院院长,他们对招标法规、招标程序、网上招标、评标这些都不大懂,也提不出什么来。你针对这个情况好好组织一下演讲稿和系统演示,系统演示不要搞复杂了,搞复杂了他们听不懂,要多强调人机友好。这个遴选大会你搞好了,胜算很大!“
我很振奋,连连感谢。
荆楚地又嘱咐说:“这是内部消息,姐,不要外传啊,别的招标机构还不知道呢,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我郑重地保证,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