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在世 第一卷 阴阳相隔 第四章 往事(1)

作者 : 众山小

当清晨的阳光刚刚洒进曾家的客厅时,曾家兄妹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曾家逸仍然要到继华医疗护理中心去上班,而曾家俊则如我所愿,即将赶往潇湘座。

真是久违了的感觉:曾家俊是坐公交车去往潇湘座的。

对于我来说,最后一次坐公交车便是刚刚到这个城市,碰到外婆之前的那一次。

那次,算来距今已有十三年了吧。

可能正赶上上班高峰,瘦小的我从车站出来急急忙忙挤上了一辆驶过眼前的公交车,管它会到哪里,反正哪里都一样,都不是我的目的地。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目的地。

那个时候,还有售票员,那位女售票员非常有耐心的冲我吼了两次:“到底去哪儿?”我唯唯诺诺地回答:“终……终点站。”实际上我也不知道终点站在哪里,只是因为,我对这里不熟悉,所谓的站名,我只知道终点站。

而如今,已改为无人售票了。

曾家俊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在靠近门边的一个仪器上碰了一下,仪器立刻发出了声音,他便向里走去。我觉得很新奇,便在门口看了好几个上车的人,也有投币的。我抬头看了看司机,司机并没有看任何一个上车的人,只是盯着投币箱和刷卡机。

在这个当口,又有几个人穿过了我的身体。

我心里一阵黯然,匆匆离开车门,飘到曾家俊身边。

潇湘座所在的别墅区在文华山的半山腰,而公交车的终点站在山脚下。

下车后,曾家俊徒步走了上去,对道路边揽活的的哥的姐们一一摇头、摆手。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长出一口气:老兄,你以为你是我啊,全程用飘的?从这里到潇湘座至少要走四十分钟啊!

虽然如此,我仍然老老实实的根在他后面,看着他健步如飞。

十分钟后,我实在憋闷,只好飘到他面前,背对着前方的道路,看着他的脸。

我怔住了。

他怎么了?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目光低垂,直直盯着前方的道路,表情严肃。

在想什么呢,如果是走路费劲的话,一早打车不就好了。潇湘座他又不是没有来过,不知道还有这么远吗?

这么说起来,我还真的不知道他每次都是怎么来的呢,看他坐公交车这么熟练,难道每次都是这样吗?

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呢。

“唉!”

我回过神,曾家俊居然在叹气!

在我还在猜想他为什么要叹气的时候,他已经超过我,向着别墅区大门方向走去。

耶?

这就到了?

看了看小区门口的电子表:8:45。

曾家俊只用了二十分钟,便到了文华别墅区的门口。

保安迟疑着看着曾家俊,脚下动了动,却仍站住了。

出入文华别墅区的,非富即贵,住户一般都开车,再者就是衣着时尚前卫的年轻人,骑着摩托车或者山地车。在这里工作的保姆等都有出入证,也大都骑着自行车。

徒步上来的太少了,况且曾家俊衣着极为朴素。

但是曾家俊的气质和表情让保安打消了盘问的念头。

我微微一笑,是的,曾家俊一向都很朴素,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就已经如此。

记得我在国外求学的那几年时间里,除了接连不断的课程安排就是游览各个名胜古迹,陶冶情操,唯一被容许的个人行为便是购物。

可能是在其他方面觉得对我太苛刻了吧,徐律师在购物方面几乎从不限制我,他只是对我购买的物品一件一件的品评;在他的讲解下,我逐渐对奢侈品有了很深的认识,也有了自己独特的品位。

在国外学习的第三年,我终于被介绍到了社交界。

开始是小型的华人聚会,紧接着是一些商界的沙龙,当然以我的名号还不足以成为这些沙龙的邀请对象,因此在开始的时候徐律师先把我介绍到了华人圈,而我自然可以接受邀请成为那些受邀华人的女伴。

现在想来,徐律师当时真的是倾尽全力为我打开了一扇扇大门,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做这些到底费了多少心血!

我不断的挥霍着当时还不属于我的财产,因为我还不到20岁,逐渐忘却了在农村生活过的人们特有的节俭作风,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一律刷卡。

这种生活习惯一直持续到与曾家俊相识。

曾家俊!

说起来我是同时认识曾家俊和我丈夫的,同一个慈善晚会,同一个地点,同样的方式。

曾家俊是代表他刚刚成立的慈善组织“俊逸儿童救援救助基金会”发言;而我丈夫则代表“继华医疗护理中心”儿童科发言。

那时的曾家俊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出现在眼前了而已。

曾家,其实也是本城的大户人家,祖上经商至父亲一辈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但曾家俊却没有理所当然的享受父辈荫泽,反而十分热衷于慈善事业尤其是关于儿童的救援和救助。

据说这是因为曾家俊的母亲年少时因家境贫寒,被父母送给了别人,与家人骨肉分离,虽然后来与曾家俊的父亲相识并结婚,生活没有后顾之忧了,却在心里时刻惦记着不知在何方甚至不知是否健在的父母兄弟。曾家俊出生后,母爱的伟大让她更加思念亲人,但是1979年唐山大地震把亲生父母与她的最后一点联系都震断了。

亲情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感情,当所有的困难都摆在眼前的时候,曾家俊的母亲仍然没有气馁:她从曾家俊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他东奔西跑,首先去了灾后重建中的唐山,费尽力气寻找亲人的蛛丝马迹,结果一无所获。

倔强的母亲带着曾家俊走南闯北,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却让无数在灾难中或者在最艰难的60年代像她一样与家人分离的人们与家人重聚。或许是亲身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亲人重逢的场面,幼年的曾家俊总是满含泪水,随着那些与失散多年亲人重逢的人们哭哭笑笑。敏感的他明白了母亲这么做的原因,帮助别人与家人团圆对母亲来说是除了与自己的家人团圆之外最大的安慰!

曾家俊的母亲常常对他说,自己是幸运的,并不是所有被送走的孩子们都有自己这样幸运,也许他们正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却没有人可以拯救他们。

也许正是幼年的经历和父母的影响,养成了曾家俊悲天悯人的性格,他对周围人的痛苦和需要总是非常在意,只要有机会就会帮助别人,这一点也影响了他的一生。

终于在那一年,也就是我刚从国外回来,十九岁那一年,二十八岁的他卖掉了公司大部分股份,放弃了堂堂企业家的身份,成立了“俊逸儿童救援救助基金会”,整日为了孤儿和家境贫困或者身患重症却无钱医治的孩子们四处奔波。

对于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我很敬佩。

然而,对于我这样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来说,还是一个风趣幽默,俊朗帅气的医生更有吸引力。

那就是我丈夫。

曾家俊真正对我产生影响还是我成立了自己的服装公司“湘君服装服饰有限责任公司”以后。

1999年我的服装公司刚刚成立,迫切需要找准市场定位,我花了些心思从一个老牌服装公司中高薪挖过来一位设计总监吴吝哲。他给我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刚刚趋于成熟的网络上发表征稿启事,并提供高额奖金和与公司签订雇用合同的机会,主要对象是在校学习的服装设计专业的大学生,社会人士也可参加。但是在获得奖金后若有意与公司签约,必须先保证不与任何公司有合同纠纷,而且,不接受三年以下的合同。

这样,不但可以了解当代大学生尤其是一向走在时尚前端或者说引领大学生等年轻人穿衣风尚的设计类学生的思路和喜好,还可以从作品中挑选出真正有价值的设计风格和设计人才,最主要的目的是,扩大了公司品牌的知名度。

据说这一招是他在原来公司就已经想好了的,但是被决策层七嘴八舌给否决了。至于被否决的原因,他也稍微向我透露了些,原来在那样的大公司里,这样的点子应该是策划部门提出来的,他也不想越俎代庖,只是将计划书交给了策划部门经理。也不知道那个经理是怎么改的,计划居然被否决了。

正在他气闷不已的时候,我们的挖角专家找上了他。

借助着网络这个新兴的却被绝大多数年轻人喜欢的媒体,我的湘君服装服饰有限责任公司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青春、创造和爱情。

来稿中,有很多还在设计学校学习的学生设计了情侣套装,有的甚至都把面料的产地,可供选择的颜色以及搭配、广告语都附上了,还有个叫孟疆的年轻人居然把平面模特都推荐了,还用PS作了合成效果图。非常棒!

所以,孟疆现在是公司的广告部经理兼设计副总监。

当然,孟疆刚到公司实习的时候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他很有想法,但是从来都没有亲自裁剪过自己的设计,那时他才大二,学校还没有开设裁剪课。但是公司要求设计师必须在提供完整设计稿件的时候附上样品,制作样品所需一切材料都可以向后勤部申请领取。

为此,他差一点离开公司。

是吴吝哲先生——我真的很庆幸公司有他在——手把手的教会了孟疆。

而孟疆在毕业的时候,已经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设计师了,而同时也在广告部兼任经理。他之所以依然留在湘君服饰,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待遇,不是因为我准备跟他签下十年的合同,而是因为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设计总监吴吝哲。

孟疆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在公司独有自己的品牌,一直都是都市白领偏爱的职业套装和小礼服。有一天,他在新品研讨会上一言不发,当我们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冲着吴吝哲而不是我说了一句话:以后,我主要抓大众制衣吧!

而因着他的坚决和吴吝哲的保荐,我力排众议,决定单独成立一个子公司,公司的名称就叫“疆土”。

这个子公司托了孟疆和瞿劲辉的福现在依然健在并生机勃勃。

面料优质而不奢侈是“疆土”的风格,价位偏低,所有衣服按尺码大小统一批量生产,不再开设专卖店,而是批发给各地的商场和服装商店。

在子公司成立前期,本着不让子公司亏本的原则,孟疆带领一批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作了不同的尝试,也产生了大量的不合格产品。

在我考虑如何处理这些不合格产品以及不需要的面料的时候,徐律师告诉我曾家俊想见我。我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曾家俊这个人,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为什么他会想起来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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