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你记着,待会儿进入隔离带之后一定要在听到我们的信号之后才能开始合灵。一定要在我们掐断对你的身体的控制的那一刹那进入合灵状态,这是至关重要的环节,一旦这个环节出了错,那么就必须再等三个月的时间了。”梁大脑袋一遍又一遍的嘱咐着我。
我神色严肃的点着头。
“还有,你最好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因为一旦开始合灵,我们除了把握最开始的步骤之外,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看着。你应该已经听埃尔说过了,合灵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现在我告诉你,你的合灵过程要比埃尔更痛苦更艰难!因为你的身体实在是太特殊了,不过你的境界比他高,但愿能够顺利些吧!”
“明白了。”我回答道。
当时我想着,死都经历过了,还怕这个吗?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想法有多么自以为是,对于即将到来的痛苦,反而是死亡的时候更加轻松。
又一次飘过隔离带,停留在培养皿旁边,看着莹蓝液的气泡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我数到三,你就马上合灵!”
通讯仪里传来梁大脑袋略带紧张的声音,我回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并且完全准备好了。
“一……”
我想起了记事起就生活在一起的养父母一家,想起了那段虽然贫困而不被关爱却培养出我坚韧性格的童年时光……
“二……”
惊鸿一瞥的外婆,呵护我一生的叔叔,曾带给我幸福和最大的不幸的蒋泽林,林家……
“三!”
死后了然了的曾家俊的感情……
这些或痛苦或快乐的记忆,伴随着我在梁大脑袋那一个“三”字刚刚喊出时冲向了培养皿中的我的躯体!
蓦然间,我和梁大脑袋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我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无限的空间内,这个空间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是一个真实的死亡之境,从四面八方不断渗透过来不可思议的压抑感觉,仿佛要把我的生机都贪婪的吸走一般。
我无法移动分毫,甚至连动一个小手指的力量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很长时间过去了。
我有些迷茫,似乎又回到了在玉兰蝶中头次清醒时的状况。“这里是哪里?我在什么地方?”我脑海中浮现了这样的疑问。还不等我自己寻找到答案或者深入地思考一下,另一个非常紧迫的疑问又不可扼制的填满整个灵魂。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找不到这个答案,我渐渐有些心焦,这个疑问像是一种致命的毒药,深深的种植在我的身体里面,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这种致命毒药的唯一解药!
找不到了吗?
我没救了吗?
惶恐和绝望瞬间填满了整个思维。
“是谁在我的身体里面种下这种毒药?”我不甘的怀疑着,诅咒着。
“毒药……身体?”
蓦然间,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飞翔而过,“身体”这两个字成了打开记忆闸门的钥匙!
原来,我在合灵啊!
心下安慰了很多,总算是没有迷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过了很久,黑暗仍然没有散去,曙光依然不见踪影,我疑惑了,难道失败了?
此时,这似乎恒古就存在的黑暗世界终于迎来的星星点点的荧光!
我欣喜地转动着全身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眼睛,看着那荧光向我冲来,恍然间发现原先稀稀拉拉的几点荧光骤然间布满了整个黑暗世界!无数的光点像是寻找到了温暖的家园,前仆后继的涌过来,瞬间把我包围在中间,漫天的荧光聚在一起凝成了不逊于太阳的光华。我不得不眯起眼睛,却在合上双眼的瞬间,发现那个光团“噗”的一声完全没入我的身体里。
还没等我稍有反应,一种锥心的疼痛从光华没入的胸前爆发开来,胸膛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体内有无数的小电钻在四处肆虐,我的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都饱受摧残!
“啊!”我大叫!
这种疼痛已经超出了我承受能力的范围!
尽管如此,我却并没有昏过去,反而十分清醒地一次又一次接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到后来,我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时间神经被疼痛刺激,已经有些麻木了,所以我并没有发现似乎稍微能够挪动几个手指头了。
终于,这种从胸膛蔓延出来的钻心疼痛稍微放缓了攻击,我长出一口气。
不知道从第一次疼痛开始,这到底是第十几次还是第几百次的间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波的攻击了。
这一次,胸前没有发生攻击的前兆。
也许……结束了!
我茫然睁开双眼,发现尽管四周仍是黑暗的虚空,但是我的身体却在散发着炙烈的光芒!
缓过劲儿来,看着自己的身体,却忽然观察到原本沉寂在胸前的那团炙烈光芒的中心,似乎在缓慢的上移,眼看着就要到脖颈处了。我有些慌张,尽管此时这团光芒的移动仍然伴随着强烈的疼痛感,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不过,我却瞪着那团光芒越来越害怕!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
当那个光团不受我控制的移动到下巴处,我已经无法用肉眼观察到它的移动了,我焦急不安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变故。
时间,因为我执著的祈祷和思维的超常活跃而变得缓慢!
上天啊!请给我坚持下去的力量吧!
就算这是逆天,就算这是背德的行为,也请你在我重生后了却了心愿以后,再降下惩罚吧!
我祈祷着,乞求着。
然而,当光团已不可阻挡的移动到大脑的位置的时候,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啊——”我感觉自己在凄厉的喊叫着,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着。视觉、听觉,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体对疼痛的感觉了。
想必我的大脑也是个有限的空间,那团光芒进入大脑之后,仿佛集体自爆了,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席卷整个大脑,脆弱的神经,不堪一击的细胞,被无数的光点轻易的吞噬或者毁灭!然后,这些光点像无数枚导弹在四处乱射,走到哪里,哪里就一片狼藉!
这似乎已经不是我的大脑了。
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无数的光点像是最残暴的敌人,无情的毁灭着大脑中的一切,毫不留情!
而我就是哀嚎遍野的大地子民,战争的每一次推进,都像带着锋利锯齿的车轮狠狠地从我身上碾过,一遍又一遍!
我还活着吗?活着的。
因为我还能感觉到疼痛,心仍然在抽搐。
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栗,从大脑传递来的所有信息都只有被撕扯得疼痛。
我还在坚持什么?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矛盾悄悄蔓延,甚至从大脑中那烽火连天的战场中开辟了一小块空间,专门解决坚持和放弃之间的决斗!
生,而痛苦;
死,而解月兑。
孰轻孰重?
最终,生的痛苦笑着惨胜了!
因为,生的痛苦是有尽头的,死的解月兑却没有终点!
所以,我要活。
神奇的是,当我脑海中生的念头战胜了死的念头时,那种头颅爆裂万钻钻心的痛苦似乎稍微减轻了些。
希望,近在眼前,光明还会远吗?
缓缓睁开眼,我呆呆的看着培养皿的顶端。莹蓝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而我的身体依然悬浮在培养皿的中央,莹蓝液的水平面缓缓从我头顶开始下落,我感受着那种从液体中钻出来的跳月兑感觉,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在兴奋的张开,贪婪的吸收着早已经解除真空状态后的培养皿中狂泻进来的空气。
梁大脑袋的声音传来。
“恭喜你!湘君!”跟随梁大脑袋激动地走了样儿的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其他科研人员稀稀拉拉的恭喜声,和极为热烈的掌声。
我想动动手指,给他们摆一个胜利的“V”形手势,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身体,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植物人一样!
我焦急了,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过了一会儿,梁大脑袋仍然沉浸在实验成功的巨大喜悦中,早已忘记了为我解说如今状况的事情。
好在郭邢一直在旁边,接过通讯仪安抚道:“湘君,是不是感觉到现在无法动弹?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不用紧张!”
我停止哭泣,可怜兮兮的看着虚拟屏幕上郭邢的脸。
“相信我,没事的!”郭邢露出一个笑脸,正待再说什么,却画面一闪,变成了梁大脑袋的那颗大脑袋!
原来他终于想起我这个实验品了!
“哈哈,差点忘了,我太兴奋了!”梁大脑袋说道,我不由月复诽:你不是差点忘了,你是压根就忘了!
“好消息!湘君你的灵魂终于跟我们制造的大脑完全融合了!”
梁大脑袋手舞足蹈,接着道:“不过你现在的状态就相当于一个常年瘫痪的植物人忽然间清醒了,恢复神智了,可是却完全丧失了身体的指挥权一样!但是这种状况不会维持很久,你要不断的尝试打通大脑和肢体的神经,让肢体慢慢的适应大脑的指挥!”
我总算听明白了,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兼容性!
终于放下心来,不过,我还是盯着通讯仪。
梁大脑袋始终不明白我的眼睛眨啊眨的是干什么,幸好过来人的郭邢十分了解。
“从你开始合灵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时间,接下来的适应期,因人而异,我是过了一个月才行动自如的,你……就不知道了。”
闭了闭眼,相当于点头了。
眼珠转了转,又眼巴巴的看着通讯仪,这一次,连郭邢都想了想,才猜测的问道:“你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离开培养皿吗?”。
我迅速的眨眼,不容易啊,这都能猜出来。
“只要你觉得能动了,就可以,培养皿外面放着衣服。”
我无法点头,只能眨眼,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不过,不要心急,安全最重要。”郭邢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我又眨眨眼。
“哈呜!”梁大脑袋打了个哈欠,“老头子不行了,坚持不下去了!接下来没有什么危险了,你自己想办法慢慢控制身体吧!我去睡觉了!”
郭邢道:“我陪着你!”
闭上眼睛,再一次感受着绝对真实的心跳和呼吸,累极了的我也沉入梦乡。
临睡着之前,我忽然由衷感叹:终于又困了!
(这一章写得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