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泽林死了。
在我意料之外的死了,我不知道在我参加他的葬礼的时候,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毕竟,我们两个人,居然参加了彼此货真价实的葬礼,互相道了生死之别!
该怎么形容我此刻内心泛起的滑稽感觉?
我知道蒋泽林的生命并没有完结,至少他的灵魂生活在亡灵域,也有我让渡给他的一点魂力,自保不成问题。所以明知道他还生活在另一个空间里,面对他冰冷的尸体和灰白的照片,我无法从眼角挤出泪滴来。
我心中涌起的,只有淡淡的低沉。
就好像刚刚送走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而这个朋友即将去往天涯海角,尽管同在一片蓝天下,却生出今生无法相见的预感,有些黯然,仅此而已。
曾家俊一直在忙碌,我插不上手。
我只能在蒋泽林的妻子神情憔悴,无力照顾幼子的时候,从她怀中接过蒋泽林的儿子蒋文爵。
蒋泽林去世的第二天,他的父母弟妹都赶到了。
毫无疑问的一场恸哭。
随后蒋泽林的母亲郭女士在寻找孙子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坐在角落中的我,她轻轻惊呼一声,晕倒了!
当时我不明所以,在看到我公公蒋毕辉也面如土色,不住哀求我放过他孙子的时候,我恍然。急忙对蒋泽林地妻子示意,让她从我怀中抱走沉睡的蒋文爵,一直到孩子到了他**手中,蒋毕辉才长舒一口气。
是啊,拥有林湘君相貌的我当时抱着蒋文爵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目光阴沉,的确就像被蒋泽林迫害无法生育带着憎恨和遗憾离开人世的林湘君,在带走了蒋泽林生命之后。把手伸向了他的儿子一样。
郭女士悠悠转醒,一眼看到了现任儿媳妇手中地孙子。她疑惑了,以为刚才的恐怖情景是幻觉。当然在她左右顾盼地时候,免不了又一次看到了我的脸,而这一次,曾家俊已经站在我的身旁。
“这位是徐小姐,是我请来这里帮忙的,因为徐小姐的容貌和……太像了。所以……蒋先生走的很安详!”
曾家俊赶在郭女士等人开口之前先行介绍了我,我疑惑的看着曾家俊地侧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撒谎,尽管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他我已经被拆穿了……
虽然我的话的确让蒋泽林走得无比安心,但是曾家俊是不会知道的阿……
不过虽然不明白,我却不会在这个时候反驳,而是点了点头道:“我是徐湘君。人死不能复生,二位还请节哀!”
说完后,我立刻感到不对劲儿,我似乎不该说出“湘君”这两个字!
果然蒋泽林的父母呆立当地。
这个时候曾家俊突然悄悄握住我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我感到一阵心安。
“徐小姐的名字很凑巧也叫湘君。”他冲蒋泽林父母略微解释了一句。便转移话题道:“徐小姐说地对,人死不能复生,两位要保重身体,还是商量一下后事该怎么办理吧!”
提起他们逝去的儿子,蒋泽林的父母终于不再在我的问题上面纠缠,我的婆婆郭女士双眼再次布满迷蒙的水雾,我地公公蒋毕辉也不住擦拭着眼角。
这一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剧在我的眼前上演着,也许是因为主角不是我,也许是我知道的更多,我反而没有任何的感觉。无悲无喜了。
蒋泽林的葬礼十分简单。他妻子那面的亲人很少,而且离得很远赶不来了。所以除了他的妻子和儿子。父母和同母异父的弟妹,就只剩下曾家俊和我了。
和我的葬礼比起来,实在是太寒酸太冷清了!
但是,在这里地人,却无一不是在为他地离世而感到伤心的,这一点,我那个堪比宴会地高规格葬礼又如何比得上!
蒋泽林生前要求火葬。
随着他的身体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又走马灯一样的在我眼前上映一遍。
有过许多的悲喜,有过许多的恩怨,也有过许多的矛盾,这些经历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岁月?
可终究还是化为了虚无,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便是在骨灰盒里静静堆积的一把灰而已!
在前往墓地的路上,我与曾家俊共乘一辆车,一路无话。
车子停在大门口,我站在车门外,看着大连这个城市的陌生公墓,不禁呆了。
曾家俊的手机响了,他走在一旁接听电话,我则看着相互搀扶着的蒋泽林的家人悲悲切切的走向公墓里面。
本应古井无波的内心,却忽然泛起阵阵苦涩。
“走吧。”曾家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旁。
我点点头,跟他并肩向里走。
走在台阶上,远远已经看到了那块属于蒋泽林的最后归宿之地,曾家俊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说道:“你说,他走的时候安心吗?”。
“嗯。”我点点头,因为我已经原谅了他。
“那就好!”曾家俊长出一口气,忽然伸手揽住我的肩,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今后,重新开始吧!”
转头看着搭在我肩上的曾家俊的手,我扬起嘴角,微微笑了。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也该抛弃从前。重新开始了。
“嗯!”我重重点头。
葬礼结束的时候,子仪在贾瑞峰地陪伴下面色苍白的出现在公墓。
我们所有的人都回头看向突然冲来的子仪,而我更加吃惊,因为两天前我刚刚带着蒋泽林的灵魂去上海见了子仪最后一面。这个孩子一定是从知道了蒋泽林死讯的时候就开始奔波的。
子仪并没有看到我,确切地说她地眼中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了,她从我们地缝隙中看到了墓碑上面的照片,看到了墓碑上面的名字。她的眼中就再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子仪站在所有人的身后,众人主动为她让出一条道路。而她却忽然停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半天才艰难的挪动着双腿,一步步走向墓碑前。
哽咽了许久地子仪,才在墓碑前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呐喊缓缓跪在地上。
“爸爸!”
这一刻,所有人的眼中都涌出了泪水。蒋泽林的母亲尤其悲痛,她走上前去抱着子仪失声痛哭!
一直到许久之后。回到酒店的子仪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她直直的看着我,原本空洞的大眼睛渐渐弥漫了一层晶莹。
片刻后,就在我几乎快要撑不下去与她相认地时候,她却先一步掉转头,轻轻说了一句:“不是妈妈,是妈**话不会看着我无动于衷的!”
说罢就面朝另一个方向假寐了,不过看她不住抽动的肩膀,我知道她仍然在哭。
我对着她的后背泪流满面。
我设想过许多的情节。重现出现在子仪面前地情节,但是我从没有想过更没有想到这个场面竟然发生在蒋泽林的葬礼期间!
这真不是一个好时机!
子仪告诉了曾家俊蒋泽林去跟她告别了,曾家俊沉默了很久,只是最后看了我一眼,我面色平静。
随后的两天里,子仪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但是我仍然很高兴。因为曾家俊把我和子仪安排在一个房间里。我终于有机会在夜晚的时候给子仪盖盖被子,看着她入睡。
第三天,子仪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了,因为她无意中看到了曾家俊与我手牵手。
当天下午,她要回学校了,我和曾家俊去机场送她。
一路上都很沉默的子仪,在临上飞机前,突然对曾家俊说道:“叔叔,我想以后的寒暑假都到天使之眼去实习,可以么?”
曾家俊吃了一惊。尽管他早已经把子仪当成天使之眼的继承人了。但是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子仪会主动要求进入天使之眼!
激动之余,曾家俊急忙点头道:“当然。当然欢迎了!子仪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说着把子仪揽在怀中。
我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却突然发现尽管在曾家俊的怀抱中,子仪地头仍然转向我这边,直直地看着我。
从曾家俊的怀抱中挣月兑,子仪终于这些天来第一次正面看着我,开口说话:“徐……阿姨,是吧?”
我愣愣点头。
“叔叔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徐阿姨既然是叔叔地助理,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叔叔啊!”子仪诚恳地说道。
“我会的。”看了一眼双眼溢满柔情的曾家俊,我回答。
“嗯……”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子仪犹豫了一下,才道:“以后我会去实习,希望能跟徐……阿姨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我笑了,很高兴的点头,真挚道:“我也这么希望!”
上天作证,我说的是实话!
当时我们谁都不知道,正是因为我的这次出现让子仪坚定了进入天使之眼的决心,从而在多年后成为天使之眼第二位负责人,名贯天下!
最后,子仪居然给了我跟曾家俊相同的待遇,一个拥抱!
我十分高兴,回城的时候满脸笑意。
曾家俊说培训已经结束,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马上回去,他自己还要在这里处理一些事务。
我想了想,提起了路遇恩的委托,说出了我的设想,曾家俊很赞成,立刻给贾瑞峰打电话,约定了我们见面的时间。
然后他匆忙的离开了,我则到指定的地点等待贾瑞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