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前往医院的路上,天空突然出现异像,本来晴朗的天空骤然间变得有些昏暗,不知从什么地方聚集起来的云朵灰蒙蒙的,只在我们头顶的这片天空汇集着,透过车子的天窗望去,像一只丑陋的大手,伸张着五指,待渐渐凝聚的更加厚重了,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放大。
我知道,那是云朵渐渐低沉,向着地面压迫下来的缘故。
感觉一阵心慌,总觉得那只大手带着无所不能的威仪徐徐落下,却是为了碾碎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令人心生敬畏。
我们此刻正经过一片空旷的广场,几乎能够完全看清那只大手的形状了,路边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天空的情景,有人更是取出手机或者摄像机等对着天空一阵猛拍,还有许多人的惊呼。
不过,貌似没有几个人脸上流露出害怕的表情。
如今的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在一出现的时候就引起恐慌,人们对并不了解的事物好奇多于恐惧。
而天上的这只大手则更无.法让众生避退,因为所有的人都十分感兴趣的看着天空的异状,我相信其中很多人都打算回去把自己拍的照片或者视频放到互联网上。
因为,这就是一种奇异的自然现象而已。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而我在.压抑下自己内心泛起的一丝惊恐后,也随大流的放下心来,把此情此景当成在寻常不过的自然现象了。
平稳的抵达医院,我们在一个.护士的引导下直接到相关科室开始检查身体。
我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医院所有工作人员的骚.动,院长也没有亲自陪同,只是指示了一个主任和一个女医生为我检查身体。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曾家俊很低调,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他便不会把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在心上。
难得曾家俊把一下午的时间都空下来,我便坚持.让他也做个全身检查,他总是太忙,奔波劳累,我十分担心他的身体。
拗不过我,曾家俊便答应了。
正在我们为谁先做检查而争论的时候,我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记得那是二号基地的周锡央老先生。
这几年来,我一.步步的把二号基地的科学家们分批分地的接出来,安排在各个医院、研究所和公司里面,当然,大部分都在梁氏日化跟谭韧清在一起。但是有很多的科学家们出来转了一圈又要求回到二号基地,因为那里的先进设备是这个世界上任何国家任何机构都无法比拟的,他们醉心于研究,只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时候想出来就能出来,他们便心甘情愿的呆在那地底世界。
此时看到周锡央,我便轻轻一笑,走上前去打招呼道:“周教授!”
周锡央回头看到我,脸上立刻扬起笑容,伸出手来一边跟我握手,一边道:“哦,湘君呐,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还好吧,来这里干什么了?”
我笑着解释了几句,并且把曾家俊介绍给他认识,听到我是来检查身体的,便自告奋勇要替我检查。
于是先前为我安排的两个医生被安排给了曾家俊,我便跟着周锡央走了。
来到周锡央的办公室,他先是把门关好,接着走到窗前抬头仰望天空,惊道:“咦?这么快就要消失了!”
“什么?”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天上那只大手!”周锡央比划着自己的手,指着窗外大惊小怪的说道:“你们可是从外面进来的,没看到天上的那只手么?”
“见过了。”我恍然的点点头,笑道:“的确比较像是一只手。”
周锡央摇摇头,严肃地说:“不是像,那就是一只手,上帝之手!”
我哑然的看着他,笑道:“怎么,周教授还信上帝呢?”
“呵呵……”周锡央笑了笑,指了指上面,道:“别管怎么说,也别管是哪路神仙,总之举头三尺有申明,这是没错的!”
讶异的坐在他对面,我疑惑的说道:“我还以为医生都是无神论者呢!”
周锡央默然,过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窗外,看着那只大手渐渐消散,低声说道:“曾经是!”
我正待询问详情,周锡央却转换了话题,询问起我的身体状况来,我知道他不愿意多谈,便顺着他的话聊起了近况。
他很详细的询问了我最近一段时间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态,作为曾经参与制造了我如今这副身体的二号基地专家,他所询问的内容已经不仅仅是最近令我感到不适的情况了,而是从我重生后到现在的状态。
他详细的询问,我便仔细的回答。
这样一问一答,加上使用了一些设备检查,到曾家俊检查完身体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巧赶上我做了最后一项检查。
在曾家俊面露淡然微笑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一种意想不到的幸福正在向我走来。
片刻后,周教授拿着一张片子出现在办公室,坐在我们对面,面露微笑的看着我们,然后定定的看着我,把手中的片子递给我。
接过了片子,我看了看,虽然我并不懂医学,甚至都看不懂医生们开的药方子,但是,这张片子我看懂了。
同样的,曾家俊也看懂了!
我怀孕了!
霎那间,我感觉无上的狂喜和激动在不敢置信的惊愕之后,一起化为千钧重量向我飞来,一下子就把我砸晕了!
我真的怀孕了吗?带着这样的疑问和满脸瞬间流出的泪水,看着曾家俊,在他同样狂喜点头肯定之下,我终于幸福的晕了过去。
往事一幕幕的在我清醒而又昏沉的大脑中闪现,我从重生以来,生活十分充实十分幸福,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没有怀孕。
跟曾家俊结婚已经将近三年了,曾家俊如今已经五十有余,我们一直都没有避孕,却从未有过孩子,先前我非常遗憾,觉得对不起曾家俊,以为是自己这副身体的缘故,尽管梁大脑袋曾经说过我可以生育,但是这种事情我又怎么敢完全相信呢!
我竭尽全力的对曾家俊好,不单单是因为我爱他,也是因为我心存歉疚。
两年多过去了,我真的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曾家俊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孩子的事情,但是我从来都不认为他并不看重孩子的事情。事实上,他对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慈眉善目,宠爱有加。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很奇怪,按照常理,曾家俊是不会知道我像我从前认为的那样无法生育的,那么都年过半百了,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想要个孩子的计划呢?
为什么他好像十分清楚生育对我来说十分不易呢?
周锡央像贡神一样把我送离了医院,曾家俊也同样小心翼翼。
在把我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后,他亲自为我系上安全带,在他关上车门的刹那,我忽然感觉他看着我的目光十分复杂,甚至含着些许怀疑。
这是怎么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却发现那种复杂的神情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但是由于身体太强悍了,居然最近才开始有反应。也怪我太迟钝,身边也没有一个懂得的人指点,在周锡央告诉我我已经怀孕了,会有一些症状的时候,我才想起有的症状我似乎已经出现过了,但是我压根就没有往那边考虑过。
激动过后,我和曾家俊认真听着医生的嘱托,把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当成不得了的大事件记下来。
回到家休息,因为曾家俊已经不容许我去上班了,他就像很多年前姜先生护着怀孕的小金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大包大揽,什么都不让我做。
安顿好了,曾家俊才在无数电话的催促下,皱着眉头离开了。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的毯子是曾家俊坚持盖上的,抚模着毯子,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回想着这个下午的奇异经过,我蓦然笑出声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之后再越来越小,到最后,我竟然哭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太高兴了,还是太意外了,又或者是两世为人,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得偿,要把所有从前受过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我哭得天昏地暗,直到自己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头的电话响了,把我吵醒。
“喂?”我睡眼惺忪的接听电话。
“湘君,吵醒你了?”曾家俊在那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我笑了笑,看了看窗外的天气,翻了个身道:“我也该起来了。”
“对不起。”曾家俊道歉道,然后忽然有些为难的道:“怎么办呢,湘君,我可能要晚点回去了,其实今天应该更早回去,可是……”
“没关系。”我深吸一口气,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安慰他道:“我没有事啦,才三个月而已嘛,不用那么紧张!”
“嗯。”
“……”
我们两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但是谁都不愿意放下电话,我们就抱着电话沉默着。
说实话,怀孕的消息来得太突然,令我如今的脑中都混乱一团,明明知道电话那头就是我最爱的男人,我月复中胎儿的亲生父亲,好像有无数的话语要倾诉,又好像只想抱着电话跟对方沉默却心意相通直到永远。
半晌后,我终于忍不住轻声道:“老公,我爱你!”
曾家俊沉默了一下,可能是有些意外于我居然会称呼他“老公”吧。
“我也爱你!”他终于回应道。
我红唇弯弯,因为他的回应漾起了笑容。
“还有,湘君,”曾家军突然又说道:“我真的……很高兴!”
吧哒、吧哒。
如此平凡的一句话,却引得我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我强作镇定,轻轻“嗯”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又一次泪流满面,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喜悦和幸福的眼泪!
蓦然间,我“噌”的一下坐起来,稍微整理衣衫便进入了玉兰蝶。
匆忙的赶到二号基地,一把拉出了正在埋头做实验的谭韧清,根本不管他正进行到了紧要关头。
“我怀孕了。”我紧张的说道。
谭韧清呆滞了半晌,才道:“恭喜你!”
“谢谢,”我略微笑了笑,随即换上了苦笑道:“可是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
“这是什么意思?你怀孕了,却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你的?你又不是男的!”谭韧清尚且来不及回话,从我揪出来谭韧请的时候就跟出来的梁大脑袋就皱着眉头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了,感觉说不清楚,谭韧清变戏法儿似的端出一杯水来,我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纯净水令我的思绪清晰了些,我定了定神,开口道:“是这样,我怀着的,毫无疑问是曾家俊的孩子。”
谭韧清和梁大脑袋及后来跟出来的一众科学家们都同时点头,呆呆的看着我。
“但是,”我接着说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换句话说,孩子是曾家俊的没错,可是作为母亲的我,究竟是如今的‘徐湘君’呢,还是曾经的‘林湘君’呢?”
“这……”梁大脑袋愣愣的看了看身边同样一脸茫然的人,问道:“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大了!”我喊道。
“怎么个不一样法儿?”梁大脑袋问道。
“基因!”我手舞足蹈的喊道:“基因!我不要自己怀着的,是传承了曾家俊和别的女人的基因的孩子!”
“哈?”众人愣住了。
然后所有人都面色有异的不自在的看向一边,只有谭韧清傻傻的道:“就是你自己的基因哪!”
“什么意思?”这下子轮到我不懂了。
谭韧清正要开口,梁大脑袋忽然拉了他一下,我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是也暗自留心了。
不过不需要我花心思留意,谭韧清仿佛并不了解梁大脑袋那一拉是什么意思,自顾自地说道:“你这副躯体虽然材料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但是有些基因都是人工培育了你的基因,形成强化版之后,用在了你的身上的,我们并没有移植其他人的基因在你身上。”
我茫然的看着他,思索了一番才惊讶道:“培育了我的基因?你们从那里找到了我的基因?”
“你不是没有火葬么!”谭韧清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园睁了双眼,不可思议的转头面向梁大脑袋,语带颤音地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坟被……”
梁大脑袋左顾右盼,但是始终逃月兑不了我的目光所定,干脆点点那颗硕大的脑袋,用低若蚊蝇的声音道:“好象,是这样……”
“嗡!”的一声,我感觉天外飞来一只锤子,在我脆弱的太阳穴上轻轻一点,砸得我俩眼冒金星!
“砰!”这一定是我倒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