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后“称病”迁宫,自然也就不必再每日请安拜访。
后位空悬,惠妃便是后宫主人,众人便每日往惠妃那里去请安叙话。
蓝颜由绿盏琴歌跟着,不早不晚的来到了惠妃的惠。
远远的便看见阮婕妤正走来,她这几日与宝昭容闹的正欢,每每对阵,都是让人哭笑不得,蓝颜安心的与她行礼,她也懒得与蓝颜说话,直接进去便围着惠妃转着。
蓝颜进门,对惠妃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惠妃端着茶,看了她一眼,“妹妹坐吧。”
蓝颜仍旧不能忘记,接见宫外亲人那一日,惠妃对她所作所为,她面上恭敬着,笑的没有半分瑕疵,看着惠妃的衣裳,“娘娘新做的这一身衣裳真是好看,还是冬日里呢,看着却轻盈的很,上面波光粼粼的,倒好像是流动的一般。”
惠妃听了,面上也掩不住的笑道,“也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妹妹喜欢,哪日我见着了,让内务府给你送过去一匹。”
蓝颜忙道,“婢妾哪有娘娘容姿,穿上了,反倒糟践了东西了。”
阮婕妤在那边插嘴,“就是你想要,也未见能要的到,这可是大理送来的云锦,统共就这么两匹,皇上特意赏了一匹给惠妃娘娘,这可是宫中独一份的,别人,都是没有的。”
惠妃嗔叫着,“瞧你说的,不过是巧的让我看见了,皇上便只好赏了我。”转而眼中流光闪着,看着蓝颜,“若是颜妹妹跟皇上要,皇上如此宠爱妹妹,哪有不给你的道理。”
蓝颜看着她那神色,自然明白,她嘴上这么说而已,于是更低头笑道,“娘娘这是在笑话婢妾了,谁人不知,娘娘冲冠后宫,正是皇上的心尖儿,这半月来皇上忙于朝政,从不上后宫,却独许娘娘去陪驾,婢妾怎敢与娘娘相提并论。”
惠妃淡笑,看着她,眼中明白的写着,“亏得你知道”。却只是含羞低头一笑,“哎,妹妹怎能这么妄自菲薄。”
那边安婕妤笑道,“娘娘,我看蓝妹妹是思君心切,急了吧!”
蓝颜一愣,连忙红着脸低下头去,做娇羞状。
出了惠,蓝颜深深的舒了口气,道,“每日与她们来这一遭,真真是累的能要了人的命。”
这些个女人七嘴八舌的,明里谈笑风生,暗中明争暗斗,真真的让人觉得累。
回去的路上,因见着雪地洁白的一片,看着十分可人,下午,蓝颜便带着绿盏与琴歌来捕鸟。
小时候经常会这样玩,冬日里,雪积了几日,将谷粒都盖的严实了,鸟饿了几日,必定要舍身冒险,于是她们便置气了竹篓,以绳子拴住棍棒,远远的潜伏起来,在竹篓下撒了谷子,等鸟来偷食,大多都是麻雀,却也不为好看,只是寻个乐子。
宫中无趣,又下了几日的雪,更是没别的去处,绿盏琴歌见有东西玩,都开心的很,三个人蹦蹦跳跳的准备,一会儿的功夫便支了起来,然后躲到一边去看着,果然,一会儿便有鸟来,却不好捕,一动,鸟便机灵的飞走了,三番五次的,失望而归,却还是继续等着。
绿盏道,“好久没玩过这东西了,若是让人看到,这么大了还这么玩,非要笑死不可。”
蓝颜笑道,“这个时候,这园子空了这么久,谁会来。”
说罢,像小时候一样,边在口袋里拿糖来吃,边继续等着。
“偷吃什么,却还要躲的这么远?”
身后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倒是让蓝颜一惊,回过头,却见萧暝昱正背着手,阔步走进来。
他只穿着平常的衣裳,看来是难得的悠闲。
绿盏琴歌连忙起身行礼,蓝颜也起身,看着他,道,“皇上怎么在这里……”
自那一次,她与他说过了许多话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她那时以为,难道是因为如今太后已失势,她再也没有利用之处,因此便将她遗弃了?
却不想,今日竟然在这里能遇见他。
他笑了笑,走过来,声音如常,“去了你宫里,却听说你来了这园子,朕便跟来了。”
说着,他却看见了不远处的竹篓,不由的奇怪,“你这是在做什么?”
蓝颜收回思绪,笑着道,“告诉皇上,皇上可不许笑我们。”
萧暝昱看起来更感兴趣了。
蓝颜道,“我们是在捉麻雀呢。”
萧暝昱再仔细看那竹篓,却也明白过来,“原来如此。”走近了些,道,“你想要什么鸟没有,偏偏来捉什么麻雀?”
蓝颜道,“凡是不是只求个结果的,我们不求能抓到什么,只是过来玩一玩,寻个乐子而已。”
萧暝昱便笑着,“能有什么乐子?”
蓝颜认真的说,“看着那鸟儿愚笨,竟然钻进了我的圈套,便会嘲笑它的愚笨,若是鸟儿聪明,吃光了我的米,却跑掉了,便会欣赏鸟儿的聪明,皇上说,这不是乐子嘛?”
萧暝昱哈哈的笑了声,道,“倒是简单。”
蓝颜道,“越是简单是,其实才越是容易开心。”
说罢,却见鸟儿又进去了,蓝颜连忙道,“皇上别耽误我们捕捉猎物了。”<
br/>说着赶紧蹲下去,扯住了绳子,认真的望着那鸟儿,蹦跳的麻雀,警惕的看着外面,见没动静,才啄上几下,她便眨着眼睛,蹲在地上,也没穿什么太厚重的衣服,只带着简单的素银簪子,长发披散在肩上,一点一点滑落下去,乌黑的颜色,在雪地上更加明朗。
见鸟儿已经走到了中央,她才眯着眼睛,忽然一扯手中绳子……
鸟儿一惊,呼啦的飞了起来。
“哎……跑了”
“只差一点啊。”
“小姐,却是你急了,再让它吃一会儿啊,见没动静,便不会再抬头看了。”
“再吃一会儿,吃的饱了,不就飞了。”
萧暝昱在身后看着几个人叽叽喳喳,失望了一会儿,便又支起了竹篓,继续扣,不由的笑着摇了摇头,实在是幼稚……
然而如此幼稚,却为何能笑的如此欢快?
鸟儿再一次扑扇着翅膀钻进了她的“陷阱”,她在那嘟囔,“这次,这次绝对不会让你跑掉。”
然而越是着急,越是要出错。
他笃定,这次她还是会失败。
果然,她一拉那绳子,鸟便有了动静。
他眯起了眼睛,手上不动声色的一弹……
“哇,扣住了,小姐,扣住了。”绿盏跳着跑过去,蓝颜也蹦跳着跟上去。
那边,萧暝昱摇头,撇起嘴角,哧笑一声,转身悄然的离开。
蓝颜小心的掀开了竹篓,将那小鸟抓在手里,几个人欢笑着,正吵闹,蓝颜却总觉得那麻雀有些问题,拿在手心里一看,麻雀脆弱的爪子边,竟然在出血。
她一愣,眼睛转了转,马上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却只能看见萧暝昱背着手,慢慢消失在雪地中的背影。
*
萧暝昱坐到了晚上,外面敬事房的太监碎步跑进来,“皇上,已经戊时了……”
萧暝昱抬起头看了一眼,微微侧头想了一下,将书合上了,道,“去玉兰苑吧。”
该是有些时日没来玉兰苑了,这里依旧是清冷的角落。
他进了门中,见阮婕妤的房中也亮着,小太监跑过来,“皇上,是去阮婕妤那里?”
萧暝昱背着手,停了停,却看见一双眼睛,正透过了阮婕妤的房门,往这里看着,虽然离的远,他却几乎从那一双眼中,看到了渴求。
哼了声,他挥手,“去颜答应那里。”
蓝颜的房子,该是这玉兰苑中比较小的院落,但是一进门,便能感到扑面而来的热气,带着点淡然的熏香,竟然是青草一般的香味,更让这严冬,有了些春日的暖意。
因为也没让人通报,直接便进了门去,门口丫头见着了,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皇上……”
他嘘了声,越过她,直接进了房中。
一进门,却见蓝颜正坐在窗边,看着笼子里的麻雀发呆。
他顿了顿,停在了那里。
她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叹了一声,将麻雀拿出笼来,放在手中,小心的抚了两下,便终于打开窗子……
麻雀一见终得到自由,便不顾腿上的伤,快速的飞了出去。
他一愣,却快步走进去,“怎么放了?”
蓝颜猛然回过头,见是萧暝昱,脸上露出片刻惊讶,却马上恭敬的低头道,“皇上来了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他只是皱着眉,“朕在问你,为何放了?”
她听了,回头看了看那空荡荡的笼子,叹了声道,“它总是不吃东西,明知是笼子,却还是撞来撞去的,撞的累了,便躺下休息,有了力气,便再接着撞,这样下午,总是会撞死的,所以婢妾想着,还是放了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