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以云霞为裙,明月为披肩
三年时间,云中牧女携着流光走遍了九州大地,饮山泉,尝野果,救患难百姓月兑于困苦,流光在这三年中看见的听见的世道之景,都是足以震撼其小小的心灵,看着云牧在穷困不堪,脏乱难忍的落难人群中散发着圣洁光芒的身影,和她脸上时不时展露的笑颜都让流光仿佛置身在世间之外。她无意间回过来的眼神通常都使流光慌乱的避开,这似乎已经超过了一个孩子对于母亲的依恋程度了。
“怎么了?收拾一下,我们继续上路吧。”一只手覆上流光的头顶,顺带着拍了拍他的头。
流光将剑收入剑鞘中,跟上了云牧。每次都是这样,云牧总会在人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又会在人们不注意之中离开,但流光发现云牧和自己离开的都很平常,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忽的驾云而去。令流光更为欣喜的是这三年自己的个子倒是长高不少,他日日夜夜都盼着自己快快长大,长到可以比云牧高,长到可以不用再让她保护自己。但云牧却是一成都未变过,还是那样的容貌,那样的身姿,仿佛时间在她的身上是凝固的。这太可怕了……流光总是会想若是自己已经老到不能行走之时,她是否还是这个样子?她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好像她的身后长着一双随时都会撑开的翅膀,一阵风过后,她便会随风展翅而去。
与云牧在一起的第五年中一个夜晚,被人弃置的草屋里。
“时间就要到了……”
流光睡在一边的草席上隐约听到这样一句话,是云牧发出的?
“窸窸窣窣……”身边的有些起身的声音,一个黑影慢慢笼罩了流光的上身,流光紧紧闭着眼睛,因为他知道这是云牧。一种冰凉的触觉拂过自己的面颊,流光的睫毛轻轻地动了动。
云牧望着睡着的这个孩子,空洞的眼神中映不出这如水的月色,略略颤抖的声音让流光开始忐忑不安:“流光,时间就要到了呢,真的很快……这是我所经历的最快的一个五年。我的好流光,你竟然长这么大了……”声音竟然就此哽咽住。
云牧轻抚着这个孩子的头发,头顶的那片云只要移开露出皎月的那一刻,她便要撑翅而去,重新回到那座从醒来就在那里的西荒雪峰山,等待下一个五年。
流光感觉那只手开始离开了自己的面庞,随后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即使他早就感觉到,即使他努力克制着不去挽留她……但这一刻,他已然崩溃了。泪水如决堤一般涌泻出来,他跳起身,冲出茅屋,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所怔住——那,那是……皎洁的月空下,来自西荒的风,吹开了那袭白袍圣女的翅膀,那是集合着世间所有色彩的翅膀!巨大而又绚丽!
“不要!云牧!——”流光嘶声道。
随着风升到半空中的云牧侧过头,垂落的泪线被切割成串串明珠,身体也开始从脚底开始羽化,白袍粉碎成天地尘埃消失在来自西荒的风中。
最终在月亮的牵引下羽化成了一只流光从未见过的鸟类。娇小身体被与那翅膀颜色相适合的羽毛所覆盖着,煽动双翅在此刻显得硕大的月亮下徘徊几周后乘风而去。
宛若神迹。
“呵呵……哈哈……你小子还真是幸运呐,云牧女神的真身原来是上古传说中的神鸟重明鸟!朱雀座下最悲天悯人的神鸟。”此刻早已醉的晕晕乎乎的老者痴痴地说道。
流光紧紧握着手里空了的酒杯“是重明鸟啊……”一语饱含无奈。
在她化作神鸟离开后,流光重新踏上了一路走来的路,原路开始返回,她从哪里来,自己便要寻到哪里!沿路而上,神寂期间是绝对不能被打扰的,流光在寻找的路途上险恶重重,但种种阻挠都不能将他罢休!多少次想爬上这座西荒雪峰,但似乎有某种强大的封印不是他这个凡夫俗子所能轻易打破的,最终还是倒在了西荒山脚下。
“唉,这便如那飞鸟与鱼一般,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便是那飞鸟与鱼的距离了。”老者观察到流光脸上暗淡的神色,话锋一转询问道。“那一年,你又为何突然不告而别?现在又突然回来呢?“
少年守候在山脚下的最后第十五日,传来了来自西荒雪峰山上的声音,除非能在世间找到她的身影,便能重新见到她,永远陪在她身边。
少年欣喜,谢过神谕过后连忙踏上了遍访九州的旅途。
“那个神谕是云中牧女的声音吗?”
流光摇摇头。
老者大惊,从桌子上撑起身,双眼睁得硕大,下颚微张着,仿佛受到了什么震动一般。
流光投去疑问的眼光:“怎么了?”
老者仿若没听见一般,其实心底早已做出了一个猜测,那个神谕若不是云中牧女的声音,那剩下的只可能是……朱雀神明!伟大的西荒守护神!
流光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老者脑中所流动的思绪,许久老者开口道。
“我想你这八年中遇到了不少事物吧?”老者的语调开始变得奇怪:“你这次回来怕是不再是八年前的那个目的了吧?”
流光蓦地一怔,放到嘴边的酒杯顿时停住,最后放回了桌上,面色凝固一般。
老者欣然一笑,取酒饮道:“神谕终是没错的,小伙子,想必你是遇到了你人生中的第二大令你转折的人了吧。而你这次回来,许是想再次得到神的提示,我猜的对么?”
流光讶异道这老者的洞察力竟是如此精准!
“不错。”流光点头,顿了顿接着说,“她是一个……我从未遇见过的人。与……云牧是完全不同的人。不过也对,神与人怎有相比性呢?云牧是以云霞为裙,明月为披肩,永远遥不可及,万人敬仰的神明呐,而她……”
流光接过老者递来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老者看着这少年历尽沧桑的面容,欣慰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