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没有要回来帮她的意思,而且,还只是低头和静思说着什么,又帮她将行李提到了一边从基地推出来的行李架上。
“谢谢你,展总。”静思将行李摆好后,朝他笑开来,“其实我早看出来,你们之间……”
她笑着比了个手势,“嗯……就是,很不一样。烟比较别扭就是了,她不愿意承认。不过,女人的心,你可要多多了解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不一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展慕岩苦笑,“大海针,很难捞。”
“她的心很软的,我相信一定要不了多久,她会对您改变态度的。”
“但愿是这样。”他能等的时间,大概也没有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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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折返回凉烟身边,她牵着QQ,只当做没有见到他的存在。展慕岩弯身要去替她提行李,她只是冷冷的回绝,“不用了,我自己有手有脚。”
“这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他坚持。
“我说了不用。”凉烟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来的脾气,索性一把推开他的手,“有那么多女同事,你可以继续去做你那些所谓男人应该做的事。而我,真的不需要你!”
她回绝得很决绝,让展慕岩的手尴尬的顿在空中。如深潭的眸子,沉沉的锁住她有些负气的小脸,“你在生气?”
“你想太多!”凉烟拉着行李往前走,一副不想和他多说话的样子。QQ一脸苦相的回过头来,揪着小眉头朝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示意他此刻不要去惹她。
某人气很盛,脸上根本就写着‘高危勿近’四个大字。展慕岩望着她,抿了抿唇,到底月兑上的风衣来,往前走一步跟上去,默然的将风衣披在了凉烟和QQ的头上。
那熟悉的气息,和热气涌过来,让凉烟一怔。抬头,见他穿得并不多,下意识要将风衣拿下来还给他。却被他霸道的按住动作,“乖乖盖着,现在有轻微的沙尘暴,别让沙子进到眼睛里。”
心弦一颤,凉烟只觉得刚刚心底的怒气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连同,那颗冷硬的心,似乎都塌陷了一方,变得尤其的软。身上的风衣,裹着她和孩子,也挡住了外头干涩的风,心头,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鼻尖微微有些涩。
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他却已经转身,从阿信怀里接过了VIVI。他把VIVI抱得牢牢的,似乎怕沙尘伤到了她,大掌始终护着孩子娇女敕的小脸。
展慕岩快步走过来,再次伸手提过凉烟的行李。这次,凉烟没有再拒绝,只是怔忡的望着他往前走的背影。心底,生出一根细细的藤蔓,裹缠住她的心。
“怎么样?叔很帅吧?”QQ朝她挑眉。
凉烟抽回神来,望了眼基地,“一会儿烟烟带你们去别墅。你们不能住这儿。”
她担心vivi的身体熬不住。
牵着孩子和静思擦肩而过的时候,静思朝她挤眉弄眼的笑。凉烟以为静思是在感谢自己的‘牵线’,心里莫名的就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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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的环境比较艰苦,风吹过来,带着沙砾,让人眼眶又干又涩的难受。两个孩子很快撑不下去,坐立难安的揉眼睛。好在,第一天的工作并不算太多,不过是巡视而已。凉烟将负责的工作交给静思后,便独自开车带着孩子往别墅里走。
“烟烟,大叔不跟我们一起住别墅吗?”
凉烟握着方向盘,望着前方的沙海,微微沉吟。确实,他的身体好像并没有好全。刚刚脸色就已经浮出疲惫来,她不知道到底是大病初愈,还是旧疾根本不曾好过。
她陪着孩子住在别墅里。这栋别墅,虽然只是干妈偶尔来住一段时间,但里面的东西却是一应俱全。从食品到饮料,冰箱内被塞得满满的。
她动手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给孩子们吃,又带他们去洗过澡,也许是疲惫了一天的关系,孩子们很快就睡着了。
凉烟站在窗户口,怔忡的望着黑暗前面的小沙丘。一个又一个沙丘后,便是基地。凉烟脑海里划过那抹身影时,手机恰好响起来,看到那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她一愣,以为是自己想他想得出现幻觉。可事实不是——她发呆的时候,手机一直不断的在响。
深吸口气,平稳好情绪,她冷静、平静的开口:“喂!”
“席秘书!”不是展慕岩,却是阿信。可相较于她的冷静,他难得的慌张。
凉烟胸口蓦地一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总裁病情发作,一直在叫你,我想……能不能麻烦你来一下?”
“病情发作?”凉烟声音不由得提高起来,有些颤抖。她边问着,边捞过一边的车钥匙握在手里,慌乱得连上衣都来不及套上,就往外冲,“他的病难道还没有治疗好吗?怎么到现在还会发作?”
“现在的医学还不发达,根本无法治疗。如今总裁的情况比8个月前更加糟糕。”
凉烟已经上了车,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手机。听到阿信的话,她连唇都有些发白,“那……还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阿信在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时间短促,可凉烟却觉得自己的心就在那几秒,被攫得紧紧的,痛得让她无法喘息。
“随时会有。”阿信沉痛的回答,让她身形一颤,只觉得心底紧绷的那根弦‘砰——’的一声,断裂开。
好久,好久,她什么也没说,只握着电话,沉重的喘息。阿信亦听到了那呼吸中的伤痛,便轻轻唤了一句:“席秘书?”
“我马上就到。很快!”
挂了电话,只觉得脸上微凉。用手去碰,才发现,脸上居然全是冰凉的眼泪。
真是好笑。这样干涩的环境,她居然还能流出这么多眼泪来?而且,不是说,和那个人永远都当陌路人吗?如今,这些眼泪又是为了什么?
眼前早已经一片模糊。好在,沙漠上并没有人穿行。她的车,越过沙海,远远的就看到基地燃起的光。她飞快的将车停下后,飞奔进去。基地门口,阿信已经等在那。见到他,凉烟的眼泪,再次忍不住。
“他怎么样了?人在哪里?”
“跟我来。”阿信领着她到基地分配的房间里。这儿的条件尤其简陋,只有单床一张,更不具备洗澡的条件。
凉烟进去的时候,就见到展慕岩合着衣,神智昏沉的缩在单床上。他紧咬着牙关,似乎不想自己那痛吟声吵到隔壁的同事,脸色苍白得恐怖。
早就看过他发病无数次,可凉烟还是被这一幕击中。双脚有些发软,连同心都在颤抖。
她哽咽:“吃药了吗?现在,我应该怎么做他才会没有生命危险?阿信,你告诉我……”。
她茫然无助的望着阿信,阿信面色沉痛,“现在我也无能为力。药已经吃了,但显然好转得并不快。我给英国的医生打过电话,医生说,多和他说说话,让他振作精神,加强意志。”
他顿了一下,“千万,不可以让总裁昏过去!”
这一昏,便不知道要多久才会醒过来!Pxxf。
凉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她走过去,两手颤抖着捧住展慕岩布满痛楚的脸,“慕岩,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
阿信望着这一幕,沉痛的转身,带上门出去。
……
展慕岩只觉得自己在梦里。因为,身边,她的声音那样温柔,又那样轻。完全没有再见时的冷硬和严肃。
他,又做梦了……
可是,这个梦,真的好美……
“凉烟……”他颤抖着,唤她。眯起眼,看到那张担忧的小脸就近在眼前,他艰难的扬唇,深深的凝望她,“你又到我梦里来了……”
他以为他在做梦!
他难道以为只在梦中能见到自己吗?
一句话,击中了心底最最深处,凉烟顿时哽咽起来。手,放在他胸前,颤抖着握住他的。“不是做梦,我真的在!我真的在!慕岩,你睁开眼来,好好看看……”
真的在?
不是做梦吗?
他缓缓睁开眼来,模模糊糊能看到她的影子,伸手去碰她,碰到那张布满眼泪的小脸,他似是惊喜。身形一颤,长臂一探,便将她整个人牢牢捞进了怀里。
她的脸,就贴在他胸膛上。他心跳得异常微弱,凉烟要极力去听,才能听得到。这让她觉得恐慌,手下意识握紧了他的,几乎是祈求的语气,“你清醒一点,不要睡着……我……我和你说说孩子,好不好?你一定想知道,这几个月孩子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
“你怕我……死掉吗?”他说话很艰难,简短的句子也要重重停顿,才能说得完整。
“你闭嘴!”她气得低吼。
一个‘死’字,痛得她眼泪横流。虽然她没打算原谅他,虽然这八个月她始终记恨他,恼他,可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出事!她要他活得好好的!比谁都好!
这样,至少,她的怨,她的恨,她的嗔,都有一个寄存的方向。
她凶巴巴的语气,反倒让他低低的笑起来。那笑声,仍旧带着压抑的痛,却明朗了许多。凉烟贴在他胸膛上,听到他胸腔震动的声音,只觉得那样安心。
他紧了紧手臂,将她牢牢抱住。即使隔着层层布料,凉烟却仍旧觉得他身体寒意,不断的从内涌出来。他开始颤抖……抖得越发厉害……
“很冷吗?”她惶恐的问。
“没……有……”他还是不想让她担心。虽然……她也许只是同情自己。
“还逞强!明明就冷得发抖!”她恼得捶了他胸膛一记,扯过一边的被子将他牢牢裹住。他掀开被子来,用被子也盖住她,还是不愿意松开她。唇瓣乌青,颤抖着,下颔轻轻抵着她的下颔,“原来……真像QQ说的那样……”
“QQ说的哪样?”
看着他冷成这样,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张开双臂,也回身将他整个人牢牢抱住。小脸钻进他的胸膛,仿佛想借此将自己身体的温度传送给他。
“他说……你现在,凶得要命……”说完,他自顾自的笑起来,唇角扬起一个轻轻的弧度。
凉烟本要发火的。可,看到他这样的笑容,整个人就好像被定格了一样。忘了要去和他计较,忘了要和他生气,只吸了吸鼻子,“是,我是很凶,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会发火的。”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在他死之前,愿不愿意原谅他。
可是……
他,到底什么也没有问。他怕她的答案会让自己绝望。
“孩子们已经睡了吗?”
“嗯。他们累了一天,一沾到床就睡着了。”
“真羡慕他们……”
“羡慕什么?”
羡慕什么呢?羡慕他们,有她这样照顾着,这样陪伴着,这样疼爱着……
“没什么。”他轻浅的摇头,顿了一会儿,才突然很轻很轻的开口:“凉烟……我,其实很想听……孩子们叫我一声‘爹地’……”
话,说得断断续续,联系重重呼吸了好几次,嗓音也异常的微弱。可,凉烟却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得出来,他心底深藏的祈愿和渴望。
心底,重重荡漾出一个又一个圈儿来。她,抿着唇,靠在他怀里,久久的,都没有说话。
他,脸色越发的黯淡,无光。她,不答应吗?可是……他真的,很想、很想……
“我不会夺走他们,相信我。”他,再次保证。话说得很坚定,甚至还有些低声下气。
凉烟,心一涩。眼泪,从眼眶里再次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