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贤兄,不知道你收到我的信后,看了我关于我和他交往的前因后果的解释,看了我关于您的日记一不小心流落他人之手的来龙去脉的解释之后,你能否改变关于我和他的看法.
不管怎样,我都不希望看到,因为我的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举动,给你和我之间的交往,蒙上阴影。
我知道您是教师,许多事情一定比我们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我也知道你是一位心胸开阔、襟怀坦荡的人,相信您不会因为小妹我的愚昧无知,而认为我是一个做事不稳重,甚或至于认为我是一位水性杨花的女人!
在这里,我要真诚的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了,俊贤兄,请你原谅小妹的过错!如果我的举动对你造成了情感上的伤害,我情愿在今后的岁月里,以十倍百倍千倍于您的付出,来回报你,报答你,补偿你,偿还你刻!
俊贤兄,您能不计前嫌,彻底原谅我的过错,彻底原谅因为我的过错而对您造成的伤害吗?
俊贤兄,说实在的,直到今天,——我已做过手术,正躺在这家医院的病床上,焦急的等待着拆线、换药、去掉石膏绷带,然后高高兴兴地出院回家!
然而,直到现在,我和你一样,对此行来晋西治病的现实意义和治疗效果,仍然心存疑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信心噱!
你说您是听信了广告的宣传,受了那个广告的诱惑和误导,那么我呢?
我和你不一样!我并不太相信广告的内容,甚至在来之前也没有到这家医院里来询问过。但我还是义无返顾、毅然决然的来了!
不为别的,就只为赌一口气!就只为出来散散心,解解闷!就只为出来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开开眼界!最后才是抱着侥幸和和无所谓的心理,来治病的。
治好了,更好,——或许我可以在自己今后的爱情婚姻生活中,选择重新来过;若实在没有治疗效果,治疗失败,那就只当我花了几千元钱,出来挥霍、旅游来了!
我知道,自己这样向你说着的时候,貌似轻松、无所谓;实际上,我眼里噙着泪,鼻子酸酸地,心里在滴血,感觉好想哭!
因为和你一样,在现在这个社会,这个时代,像咱们这些出身于农民家庭的孩子,我们的父母,他们每挣一分钱,一滴汗水掉到地上都要摔成八瓣啊!可以说,每一分钱,都是他们的血汗钱;每一分钱,都是他们的卖命钱啊!
你说你这次来治病,借遍了自己学校的同事,家里的亲戚朋友,惊得七大姑八大姨家的笸箩、筛子都乱动弹。
可你知道为了筹钱治病,我经历了怎样的情形吗?
除了男方倾其所有,借遍邻居和亲友,给我凑了五百元外;俺家也是这样,求遍亲友,也没能凑够最基本的钱款;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父亲只好瞒着爷爷,将爷爷给他的、让他替爷爷买棺材的防老钱都偷偷拿了出来。
俊贤兄,你说出院回家之后,你的手术康复效果并不理想,这让我心里不禁一沉!
要知道,你虽然上下肢都落下了后遗症,手和脚都不灵便,但和我比起来,你病的程度明显轻多了。如果说你的治疗都没有什么效果的话,那么我还指望我的腿能恢复到一种什么程度呢?
话虽然这么说,俊贤兄,但我还是希望,你一定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进行最大限度、最高强度的康复训练!
在医院时,医生每天来查房时,不是都要反复告诫我们吗?——这样的小儿麻痹后遗症,尤其是到了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一定要坚持锻炼先于治疗、优于治疗的原则吗?
所以,我要不厌其烦的再次提醒你:不管将来的最终治疗结果是什么,康复效果到底如何,现在,在眼下治疗、康复的过程中,我们一定要坚定信心,强化措施,不抛弃,不放弃。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也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为了我们各自美好的未来,光明的前途,幸福的生活,请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吗,俊贤兄?
俊贤兄,看了你的日记,说实话,我对你和你的学生莫夏捷之间产生的爱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我既羡慕你们依然具有自己选择自己未来幸福和爱情的权力,又非常纠结于冷若冰霜的莫夏捷,对热情似火的你的冷淡、冷漠和冷酷!
既为你身为教师,处在学校那样的环境中,依然能够巧妙处理,执着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所表现出来的勇气,而不由暗暗击节赞叹;也为你和莫夏捷不显山不露水,名为师生、实为恋人的既爱又恨,既如饥似渴,须臾不可分离,又不得不内敛掩饰,竭力控制而表现出来的惊人毅力而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你来信说,那样的煎熬,从现在开始,真的不想再有了。我既为你感到由衷的高兴,又为你感到十分的惋惜!
高兴,是因为,你在经历了反复反复的情感打击之后,你终于醒悟过来了,从此你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再也不用为她而担惊受怕,经受种种非人的折磨和熬煎了。
你终于可以平心静气的认真想一想,自己的爱情和婚姻问题,到底应该在怎样的一个渡口起航,最后到达一个怎样的彼岸!
但是,同样令我纠结的是,这样一来,则意味着,自己选定的执着追求的人生目标,再一次迷失在茫茫人海,前功尽弃!
那么,下一次追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追寻的过程又会怎样?谁能保证下一次的追寻,会比刚刚放弃的这一次,过程更顺利,结局更圆满,未来更甜蜜?
如果不能比这一次更美满、更理想的话,我们又何必要去放弃呢?虽然追求的过程是痛苦的,但痛苦的追寻,总比没有追寻目标的痛苦来得更轻一点儿吧!
其实,俊贤兄,当我在这里侃侃而谈,去解劝你的时候,我何尝不也深深的陷在追寻爱情的围城里,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去向何处,走向何方!说实在话,俊贤兄,现在的我,因为前途很迷茫,所以心里很茫然。我处在婚姻爱情的十字路口,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如何面对未来!.
我真的不想就这样,将自己如花似玉的生命,和一个任性要强的女孩子的命运,交托给一个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的男人!
如果说,这次来晋治病,我还抱有那么一丁点儿渺茫的希望的话,那就是希望苍天开眼,能够将奇迹降临到我这个不幸的弱女子身上,治好我的病,——姑且不说能让我摆月兑残疾了,就是能让我单单摆月兑拐杖,也行啊!
真要那样的话,我一定重新来过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使自己的权力,体现自己的意志,实现自己的理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谁能告诉我,我的腿将来究竟能恢复到何种程度啊?
如果连这一点点儿小小的心愿也不能实现的话,那么,俊贤哥,请你告诉我,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跟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做他发泄***的生育工具,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究竟还有多大的意义啊!
苍天呐,大地啊,谁能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接到这封信后,你就不必再往这家医院写信了,因为,我已决定,十天之后,我就出院回家!
随信,我已将我家里的地址告诉了你,也算是了却了你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我的手术做得也很顺利,七天之后拆线,再换一次药,我就回家去了。
请你放心,手术中的痛苦,我已在你的精神激励下,勇敢的挺了过来。我相信,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不会再有比这种痛苦更让人难受的了!
在这里治病期间,正如您来信所说,由于我的任性,使我白发苍苍的母亲,受尽了委屈,遭了不少的罪。好在我宽厚仁慈的妈妈,看在我身有残疾、心情不好、脾气又怪的面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从来不跟我一般见识的!
在即将结束这封信的时候,我要向你保证:请你放心,回到家里以后,我一定会将这一切对母亲造成的伤害,一点儿一点儿的补偿给她老人家。这辈子补偿不了,报答不完的话,下辈子,我就还做她的女儿,结草衔环,继续报答她,补偿她!
我虽然也是初中毕业生,但要和你这个作家比起来,恐怕差得远了!
平生第一次,给一个男孩子写信,心里很难平静,一激动一兴奋起来,思路就彻底被打乱了!所以颠三倒四,啰里啰嗦,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都写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或者词不达意,或者言不及义,你就将就着看吧!
鲁班门前耍大斧,丢丑了,让你见笑了。
如果你认为,我这个憨憨傻傻又苦命的小丫头,还值得交往的话,还可以继续给我写信;否则的话,你就不必要浪费笔墨纸张和感情了,从此分道扬镳,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愿你过得比我好!
我会在遥远的异地,天天为你祝福,天天为你牵肠挂肚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姬倩倩
1991年4月28日写于异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