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3月10日(第二天)晴·阴
今天是到达医院的第二天。
在医院这个特殊的世界里,尤其是在同一间病房内,日常生活中的一切井井有条的秩序,男女有别、经纬分明的界限,等等等等,统统失去了它们存在的意义!
在这白天白地,白墙白壁,白床白被,白褥白衣的白色世界里,每个人藏在心底的一切私欲杂念,都会得到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净化、纯化和美化。
不管民族与民族之间存在着多么巨大的习俗差异,不管正常人与残疾人之间存在着多么大的心灵隔阂;不管天南海北的地域之间存在着多么遥远的空间距离;语种、话音与语种、语音之间存在着多么大的交流沟通的障碍,——特别是男女授亲不受,自古以来,性别与性别之间的天然界限,都被世俗之人认为是最难逾越、最难突破的天堑、鸿沟。
但是,在这里,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无情地抹杀了,取消了,同化了,以至于荡然无存了!大人也好,小孩也罢;青年也好,老年也罢;姑娘也好,小伙也罢——这一切的人们,都被病房这个特定的空间区域融化在一起,混合在一起,成为一个特定的统一的整体!
分不出你我,辨不清男女,忘记了羞赧,顾不上难堪!——只有在这个特殊的世界里,我才能体验到一种特殊的感情——人类社会最纯洁无瑕、最崇高无上的情感:爱,纯真的爱,无私的爱,感天动地的爱,可歌可泣的爱!
早起无事,趁着这难得的空暇时间,往晋西师范大学陈冰兄处发信一封,简单的谈了些入院治病的前前后后的大致情况,为的是不让他过分的挂念我!
现在,一切都还在未知之中;治疗的最终效果如何,治疗过程中有无意外,都尚在两可之间,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不能高兴得太早,我更不能乐观的预知未来。所以提起笔来,悲伤之情仍然占先,自然而然的流泻于笔端。
我无法安慰我自己,我更无法去安慰同样艰难不幸的他。我只能殷切的希望他,由衷的祝福他:能在学业大成、事业定向的同时,也在婚姻上收获属于他和她的纯真甜美幸福的爱情。
我也只能热切的盼望,由衷的祝福我自己:能在身体顺利康复的同时,也康复我和夏姐妹之间圣洁的爱情。
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一切的一切,都靠我并不相信的上帝保佑了!
至于家中的母亲,学校的师生以及诸亲友,我眼下还不能很快就发信给他们。一切都要等到手术后再作计较。
今天无事,中午坐下修改了《风雨世界》初稿的第一部分,誊写于初稿本中,共四页。
下午睡了一觉,冥冥之中,夏捷妹的音容笑貌时时萦绕在我的脑际眼前。我真希望,夏捷妹能忽从天降,出现在我的眼前,以宽慰我有病之人忧伤的心,可这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