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姗循迹望过去,合上的门正被缓缓地推开。片刻,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苏姗不自主地节节后退,脚下趔趄,差一点跌倒。
是周予扬在她身后架住了才没让她摔成的。
宁致远似乎成熟了不少,青黑的胡须星子布满了下颚一圈。
他原本白净得儒生一般温雅,乍一相见这般邋遢,她当是看走了眼呢!
“你来了?”宁致远显然也吃惊不小,“她们说打了你电话很久了没见来,所以才叫我过来的。”
“真的,真的。客户催的急,没办法才找老板的。”郭馨予嘤咛补充道。她敢指天发誓,这回绝不是她为促合他们瞎出的什么主意。老板出门前就把这里都交给了苏姗让她轻易别找他的,一早她是真的没折了才叫的。
当事的二主倒没什么说的,只是周予扬眼刀锋利,杀得郭馨予连连缩紧脖颈。
他分明是在怨叨她,既然通知了宁致远,就该再回一声苏姗,不该害她徒然跑这一趟茆。
“既然没事了,先回去吧?”
周予扬不乐意见他俩面面相觑,真想抱了她就走。
“好吧。”她说。
周予扬便轻柔地拥了苏姗转向大门,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一汪深情为的谁。
宁致远也不甘心,突然就窜到他们面前,挡住去路,面朝她说:“事情……都办好了的。”
他虽然出卖了童安娜,可确是把程泽敏引上了与苏姗无关的歧路上走去的蚊。
苏姗微微一愕,然后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宁致远被谢得略一迟疑,便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周予扬护送着走了。
回家路上,苏姗混沌不知所措,耳边回响的尽是那英“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相见不如怀念,……”的调子,前不着句后不着调,她所有的坚强在见到他的一刻,颓然失防。
“予扬,我们去喝酒好吗?”她说。她居然这样说。
“不好。”周予扬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可是我真的很不好受。”
“我带你去唱歌。”
她想说,我不会唱歌呐。可是早早地就被他堵死了。他说,“好久没听你飚戏了。”
他居然提这个。他都知道她会飚戏了,那她还去唱什么唱!
她突然想说不想去了,可是人坐在别人的车中,方向盘握在别人的手中,她就是转瞬要出尔反尔也须得别人的配合才行呀。显然她身边的这位是不会的。
那么不如狂飙吧。
中国城。不夜城。通宵璀璨,一日沉静。
一大早的,她诚然不想叨扰昨日操劳、忙碌到深夜的经理、客服们。但是,也许他认为只有这里的音响设备才能配得上她的喉嗓,也许他连供她玩乐泄愤的都要捧给她最好的,所以他一意孤行地包下了所谓的皇庭壹号。
包厢足足能容纳下十倍于他们的人数,两个人就显得孤寂了点。不过,高级的地方就有一个好处,比别处好的地方就是她想唱什么就能点到什么。
要知道,在戏曲这玩意儿不甚流行的当下,连国粹都在普通的KTV里只能点击几个耳熟能详的经典唱段而已,更何况是区区的地方剧中。
人悲愤的时候总是想用更悲戚的东西去敲击灵魂以显得自己不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的。所以,从《哭灵》“林妹妹,我来迟了……”《北地王-哭祖庙》“先帝!先帝……”的一声声悲呛叫头开始,一路《十相思》、《人去楼空》、《小红楼》等一路下来,直到最后非常富有文人思想、教化的“大道不行桴于海,眼前难过独木桥……”,她早已忘却了苦练多年的本工唱腔。
他听她的歌喉虽从激动、兴奋不已到趋于淡化,但是思想却越来越深化,最后纠结于一根麻绳之上,跌入断井残桓,没入自己筑成的梦世桃源中。
她就是这样,死在自己的执着上面,死也不肯给旁的人机会。
明明只要她肯回头一下就能看到他给的灿烂阳光,她却就是梗着脖子不肯顾来……
回到盛铭楼下,却见宁致远早已等候着了。
苏姗一身疲倦,吼到极致便是大汗淋漓,正躺在车里醉生梦死着。
周予扬便考虑着,要不要先带她回家。
宁致远眼尖,一脚横在了他的车头,身卡在发动机引擎盖上,岿然不动。
周予扬拧眉,降下车窗。他只是想伸头跟他理论一遭,却不及他手上动作利索,一个手指伸进来,开了他的车门,用力一拽,竟生生把他拽下车来。
不及他回击,他已一跃而上,开了他的车,绝尘而去。
周予扬就从没被抢劫过。恨一跺脚,找他的GPS定位去了。
苏姗感觉自己胃里翻腾,猛一睁眼,只见眼下黑色的一双鞋迈着流星步子,吭哧。吭哧。她轻易看到男人敞开的衣领里面的胸腔起伏不定。她意识到,自己被人挂在肩膀上,正脸朝大地不知去往哪里去。
好在这衣服她一早刚见过,而耳畔这沉沉的呼吸声更是熟悉到没齿难忘。
“宁致远,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她嚷道。
脚步迈得越大,越快了。
她被重重地摔在沙发上,虽不觉得疼,可实实被吓到了。宁致远臭着张脸近在眼前,愤愤难平,“你怎么可以跟他走?怎么可以跟他走?……”
居然声声在怨她。
她越过他的视线,仔细定睛,看清了,原来是回到了他的小公寓。她小睡片刻,周予扬怎么就把她交他手上了?真是费思量,她得空定得问个明白。
只是,眼前这人红着眼睛恨她做什么?不是该她恨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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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这只是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