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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距长安不到一千五百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一日一夜便可到达。贤王之师号称有三十万大军,且府上豢养近千名死士,个个能以一当十,又有白莲教中的一大批高手相助,攻克长安,似乎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转瞬间,风雪不断的天观五年的尾巴也灰溜溜的逃走了,迎来了纷乱不休的天观六年。
上元时节,梅花依旧如期绽放,只是一年一度的梅花会没有如期举行,天外月色正好,黑沉沉的长安没有耀眼的灯火,谁也没有心思去欣赏梅花。
茫茫荒野之上有一匹黑马恍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奔驰而过。驿路边枯黄的野草和光秃秃的树干在风中颤抖着,梅隐庄掩藏在大山脚下的古树林里,荒野之地,草木深深,高高的树冠上还残留着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的痕迹。
风萧萧兮,啪嗒啪嗒的马蹄声埋没在阴沉沉的树林里,萧逸伸手往一棵脸盆粗的大树上模了一下,根据树干上萎靡的青苔判断出南北,绕了几次,终于走出了古树林。
梅隐庄歪掉的青石牌匾渐渐地出现在萧逸的视线里。这个庄子的名字萧逸略有耳闻,是前朝曾经在江湖上盛极一时的梅隐剑派的隐世之地,萧逸原以为这个庄子并不存在,没想到今天居然亲眼见到了。萧逸下了马,轻轻地拍了拍马鬃,将大黑马赶到树林里,然后独身一人进了庄子。
此时的天已经黑尽,庄子里漆黑一片,走过外庄破损倾颓的建筑,庄子内部的房屋依旧完好。院子里空荡荡的,除了夜风的呼啸,就没有别的声音了,萧逸看着脚下一片狭长的落叶留在石板上的印痕,知道这里已经荒废了许久,但就在不久前又被人清扫过。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和木炭的烟火的味道,这里的人应该刚离开不久。萧逸缓慢的走在屋檐下,犀利的眼睛将院子里的每件事物都印刻在头脑里,形成经久不忘的记忆。
目光落到一扇厚重的红木大门上,门与门框相连接的活栓已经被人破坏掉了,萧逸轻轻的踢开门,晃亮火折往门内看了看,一根沾着血的绳子掉在门口,门框边缘还有被尖锐物撬动的痕迹。绳子上的血痕很新,估计就是这两天留下的,萧逸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萧逸沿着屋檐走了一圈,回廊的尽头就是厨房,萧逸一个不落的希望能查到些许蛛丝马迹,刚走到厨房门口,脚底就踩到一件硬物。移开脚掌,一个精美的梅花形状的红宝石吊坠卡在地板的夹缝里。萧逸微惊,慌忙捡起吊坠,这是他亲手设计的吊坠
吊坠是中空的,坠子上有一个小机关,打开一看,里面的迷魂散还残留了零星一点在几脚处。萧逸四下关顾,在前方不远处的栏杆下找到一条纯金的细小项链。萧逸把吊坠穿进项链里,将项链紧紧捏在手中,剑眉紧皱,许茹香来过这里,她是被俘到这里来的,想到先前坏掉的门栓和带血的绳子,萧逸素来古井无波的心境,猛地腾起愤怒杀伐的火焰。
萧逸从梅隐庄出来,犀利的眸子往庄子前的两条路来回扫视,突然发现其中一条路的路面上有马车碾过的凹痕,萧逸忙俯查看,凹痕很新,凹痕两旁的泥土可以大概算出马车离开的时间,应该就在傍晚。萧逸抬头望这条路的尽头望去,突然吹出一声极其响亮的口哨,在树林里休憩的大黑马发出一声长嘶作为应和,须臾间就从树林里奔驰而出,萧逸跳上马背,沿着这条泥泞的道路呼啸而去。
待萧逸离开梅隐庄约莫半一刻钟之后,书生突然从庄子之后的小山坡上探出头来,他朝身后挥了挥手,戴着半个银质面具的阿瑶也从树上跳下来。书生轻轻地环住阿瑶柔弱无骨的杨柳腰,在她没戴面具的半张脸颊上亲一口,道:“唉,真是搞不懂,不就是个被破了瓜的市井女人,也用得着费这手段,居然这么快就有人找来了”
阿瑶微微摇头,感慨道:“情之一字是说不清楚的,如果哪天我不见了,公子也能这般着急的找我,那我死也甘愿了”
书生含笑道:“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可能把你弄丢?即便是我丢了你也不会丢好了,废话少说,快去把她弄出来,通知雇主,我们要提前交货。”
阿瑶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那半张冰冷的面具也被这笑容牵动,变得不那么生硬了。阿瑶轻移莲步,走到山岩下的一堆乱草前,她将草扒开,里面的人被捆成粽子一样一动不动。阿瑶把许茹香拖出来,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脸颊上的那道被书生指甲划破的细小伤口已经结疤,虽然憔悴了一点,但还是个清丽可人。阿瑶对许茹香脸上的那道伤口有些嫉妒,只要再养几天,这点小小的伤口就会完全恢复,如果用上好的膏药涂抹几日,连一点疤痕都看不出来。
阿瑶下意识的模了模脸上冰冷的面具,书生注意到阿瑶的这个细微动作,他三两步走过来捧起阿瑶的脸,温柔而专注的盯着她的一双秋水,毋容置疑的说道:“千万个女人都比不上你的千万分之一,你是最美丽的,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是吗?可是我的脸……已经无药可救了”
“可你还是最美丽的。”
阿瑶怔怔的盯着书生的眼,眼中已蒙蒙的腾起一层薄雾,书生对她微微一笑,好像春风拂过碧绿的湖水,在心里漾起阵阵涟漪。
书生粗略检查了一下许茹香的身体,手臂上的戳伤也给她上了药。书生用手臂轻轻推了推阿瑶,道:“把马牵过来。”
“啊?”阿瑶终于回神,然后回到梅隐庄,从马厩里牵来两匹马。书生把许茹香横放在一匹马上,自己跨上另一匹马,阿瑶与许茹香同骑一匹。
夜色沉沉,无星无月,似乎又要下雪的样子。
萧逸好不容易追上荒野中毫无章法疯狂直奔的马车,发现马已猝死,马车里空空如也,才知中计,当他返回梅隐庄时,书生与阿瑶带着许茹香早已走远。
古木深深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萧逸勒马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骏马飞驰而来。
“萧逸——”那人大声叫道,只一个落叶的功夫,已策马奔袭至萧逸身前。此人名叫陆幽,原是培华阁的第六人,名叫第六幽华,因为他曾在韩王之乱的时候保护年幼的太子有功,故赐姓陆。以前在阁里与萧逸的关系一般,即便后来两人被分派到虎卫营,由于任务很少重叠,所以一直很少联系。
“总算是找到你了”陆幽长舒一口气道。
萧逸此时有些急躁,冷着一张脸,淡淡问道:“什么事?”
陆幽也是个冷面汉子,似乎培华阁的八个人只有第一流风在廉王府呆久了,性格稍微开朗一点,其他人都是清一色的冷面孔,而且一个比一个冷漠。
“将军已发了传召令,全营集合”
萧逸脸色微变,十分吃惊,除了天观一年陛下登基之初的韩王之乱,虎卫营还没有全营出动过。“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何事?”
“灵武城失守的消息刚刚传到宫里,青州就传来消息,贤王终于按捺不住了”
“什么?贤王叛变了?”萧逸大惊。
陆幽道:“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青州距离长安不过千里,将军有重要任务指派,我们快回长安吧”说罢,陆幽就掉转马头往长安方向奔去,刚跑了几步,发现萧逸居然没有跟上来,又诧异的回头来问,“你还愣着做什么?”
萧逸心系许茹香,一时不知是继续追下去,还是随陆幽返回长安。
陆幽见萧逸迟疑,冷笑一声,厉喝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一个女人,居然比将军的命令还要重要?我一直以为你是我们培华阁八个人之中最出色的那个,现在看来……哼是我瞎了眼”
萧逸低着头,紧紧握着马缰,陆幽喝道:“你到底回不回去?”
萧逸忽然抬头,目光并不坚定,在长安与许茹香之间摇摆,陆幽又道:“此事柳府已经报了案,长安府的人也出动了,柳钰也动用各种力量极力查察此事,你还怕一个女人找不回来?”
“都说红fen窟是英雄冢,我现在算是信了,回不回去由你,我会对苏摩将军说你死了”说完,陆幽就夹紧马月复暴喝一声,挥动马鞭往长安奔去。
萧逸驻马立在原地,放在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去往长安,一条是寻往许茹香的方向。萧逸脑子里有些乱,不管去选哪条路,都有可能发生让他抱憾终身的事。
雪又开始飘起来,薄薄的雪花漫天飞舞,却是个风雪无情的夜晚。萧逸朝梅隐庄后的一条小路深深的看了一眼,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蓦地暴喝一声,策马向陆幽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