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搭上灵谷,郭卢师兄脸上骤然浮起一抹金色。
光凭这一手便令左莫不由心中暗赞,郭卢师兄在庚金诀上的造诣比他深厚得多。虽然自己突破第二层,可是在实际运用和理解方面,比起郭卢师兄要差得远。
然而变故忽生!
郭卢师兄脸色一变,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仰面而倒。围观的师兄弟们顿时大惊失色,一轰而上,奔到郭卢师兄身旁。
只见郭卢师兄脸白若纸,气若游丝,不省人事。
和郭卢师兄关系不错的师兄们,连忙背起他拔腿便向山上狂奔。老黑头呆呆立在原地,忽然嚎啕大哭,声音凄厉,令人心中恻然。
人群渐渐散去,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担忧。
左莫移动脚步,走入灵田。凑到一棵灵谷面前,仔细观察,他可不敢把手搭上去,刚才那一幕,着实让他对这些灵谷充满忌惮。
一股腥臭味钻入鼻子,左莫不由皱起眉头。在他两年的种植生涯中,还从来没有闻到过类似的气味。他心中其实很想探探这此灵谷里面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忽然想到他第一次遭遇蚜虫的情景,那股暴虐危险的气息他记忆犹新。但是对五亩灵田施展庚金诀,也只有那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郭卢师兄突然吐血,他脑海中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这些灵谷里面,有类似但更加强悍的气息?
但郭卢师兄的前车之鉴在告诉他,不能轻易尝试。
看了老黑头一眼,他心中叹息,连郭卢师兄都无能为力的问题,他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一直回到他的小院,他脑海中还是萦绕着刚才那一幕。郭卢师兄吐血受伤也使得问题严重程度迅提升,可以确定,门派一定会做出反应。只是门派里唯一通晓种植的四师姑施凤容,半年前便出外云游,至今未归。照看药田的郝敏师姐也跟罗离师兄外出了。
郝敏师姐估计要倒霉了,左莫却没有多少幸灾乐祸。
他有种感觉,怪病会扩散。刚才他踏入灵田察看过,灵谷的枯萎程度有着明显不同,由此可见这片灵田中的灵谷染病时间也是有先后之分。
情况和他预想的如出一辙,接下来的时间,又有两位师兄的灵谷染上了这种怪病。
门派高层到现在依然没有采取什么有力的措施,郭卢师兄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无空剑门笼罩着一层阴云。
离灵谷收获的季节还有大约两个月的时间,众人只有祈祷,自己灵田里的灵谷能够逃月兑这一劫,撑到收获季节。
但是,祈祷没有任何作用,今年颗粒无收的外门弟子数目迅上升到十人。
左莫的运气好像已经用完了,他也成为这十人之一。院子里的五亩还好,可是他租的五十亩灵田,开始出现枯萎的灵谷。
他的心陡然紧张起来!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自己会离开门派。种植不是什么轻松活,但他还是活得相当滋润的。从他两年前睁开眼睛,他便生活在无空山,这里就像他的家一般。
可是倘若今年无法交纳足够的灵田租费,他将会被逐出门派。
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更何况,离开小院,他到哪去找到哪怕再小一截的灵脉?
没有什么比看着田中的灵谷一棵接一棵枯萎更令人难受,没什么比无法阻止它们蔓延更令人绝望。难闻的腥臭味,在灵田飘荡,丰饶的灵田,像烂泥塘。
门派也是哀鸿遍野,灵田染病的外门弟子数目已经上升到二十五人,剩下的人也是人人自危。
灵谷整棵几乎枯萎,只有靠近土壤的地方,才能看到一丝绿色。如果再找不到办法,等这灵谷生机全无,可就为时晚了。
正在左莫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一只粉色小千鹤出现在他眼前。
“死女人!这个时候还来捣乱!”左莫一看到这只纸鹤,不由破口大骂。
他没有点摘下这只纸鹤的意思,冷笑自语:“哼,哥不鸟你,你自个玩去吧。”
话音刚落,飞到他面前的小千鹤忽然自动展开。
“爷,您在哪里等人家啊?”
甜美可爱的声音,钻进耳中,像舌忝了一口蜂蜜,又像被在心里轻轻挠了一下,定力稍弱的人骨头直接酥了。
目瞪口呆的左莫傻傻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自动展开的粉色纸笺,上面写着的正是这个九个句。
自动展开、自动声、自动寻人……
小小粉红小千鹤展现的诸般神妙,令左莫弱小的心灵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突然有种预感,自己恐怕惹了个大麻烦。
“算了算了,和个女人一般计较,真没劲。哥不和你玩!”他大义凛然地对自己道。
“想用美人计来勾引咱?哼哼!”左莫心中冷笑:“你还女敕了点。莫说区区魔音,就算绝世果女在眼前,哥也能坐怀不乱,心定如松。”
灵田间,只听得左莫鸭嗓破锣般曼声吟道:“我本明镜台,何处惹尘埃,呀咿呀……”
话音未落,又是一只粉色小千鹤从天边飞到他面前。
精致粉女敕的小千鹤有如月兑衣般,动作优美地自动展开。
“嘻嘻,爷,若再不回信,下一只小千鹤,奴就画一个炎爆符哦。”
“咱是被吓大的么?”左莫不以为然:“咱是会为强权低头的人么……”
他忽然顿住,歪着头想,喃喃自语:“炎爆符,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话音再未落,他眼角余光便瞥见一只粉色的小千鹤从天边直朝他飞来。
他挠着脑袋,又来了!对方是怎么定位找到他的?这是最令他百思不其解的地方。从来没听说过小千鹤能够有这样的功能,除非那些实力实在强悍的家伙。可实力稍高的人,谁还会用小千鹤这种淘汰货?
等等,她说这次会画一个炎爆符……
左莫瞳孔猛地瞪圆,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轰!
身后传来一声爆炸声,强烈的气浪直接把左莫掀翻几个跟头,摔了嘴啃泥。
左莫懵了,作为一名只在种植方面有专长的初级修者,爆炸之类的情况,绝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活之中。
挣扎着从泥土里坐起来,看着身后炸出来的大坑,他神色呆滞。
天边,又一只粉色小千鹤飞到他面前,依然有如月兑衣般的展开,但在左莫眼中,没有半分优美可言,而是充满了女王般宠幸的优雅。
女王的宠幸最大的特点便是,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嘻嘻,爷,一柱香后,奴想画个连环炎暴符呢。”
左莫脑袋嗡地一下,像被火烧了般陡地跳地来,一把抓住飘浮在自己面前的粉色纸笺,拔腿就往住处跑。
一柱香!
死女人!
当熟悉的院落出现在视野中,肺几乎都快烧起,嗓子冒烟的左莫差点哭了。风一般冲进院子,风一般冲进房间,风一般找到朱砂和狼毫。
“你到底想干嘛?”
浑然没有半点上次的豪迈洒月兑,幽怨得有如半夜被如狼似虎男人硬闯进香闺的柔弱女子。
以最快的度把粉色纸笺折起来,然后以更快的度向它灌输灵力,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看它消失在天边。
左莫觉得自己倒霉透了,没事干嘛去捡那只纸鹤呢?没事干嘛去回信呢?
一想到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纸鹤满天飞舞,然后轰轰轰!以自己为中心,方圆三里内,寸瓦不留。
左莫头皮一阵麻。
没多久,一只粉色小千鹤从窗户飞到他面前。
“嘻嘻,奴只是想和爷聊聊呢。人生啊,理想啊,多有趣啊!”
左莫很干脆地举起白旗:“我投降!”
对方视而不见:“嘻嘻,爷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赚晶石。”左莫充满屈辱而无奈地写下。
“晶石是赚的吗?”
“反正我拉不出来。”左莫破罐子破摔。
……
左莫在麻木之前,他终于明白过来。对方只是一个被养在深闺、穷极无聊、空虚寂寞、草芥人命、厉害得变态的女人。而也正是“厉害得变态”这一点,轻松地扼杀了左莫任何反抗的企图。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女人还是有吃饭这个习惯。左莫第一次感谢这个已经渐渐要从修者界消失的习惯,它挽救了他这只可怜的羔羊。
暂时打掉这个女人,左莫彻底松一口气。从之前的高度紧张,到后来的彻底麻木,左莫深刻演绎了心灵饱受创伤的完整过程。
这甚至让他对那些能令郭卢师兄吐血的灵谷已经没有任何恐惧之心。今天一下午的经历让他相信,这个世上,绝不会再出现比这个恐怖女人更可怕的事物了。
他决定去尝试挽救自己那五十亩灵谷。
他不想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