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 第一卷 生计 第八章 专事伐木

作者 : 喻心

隔河岩附近森林几千年的宁静彻底被林纯鸿等三十多人打破了,到处都是刺耳的锯木声、吆喝声和号子声,时不时还传来巨木倒地的哗啦哗啦声。附近的野兽早就不知去向,估计即便是夏天,蛇类也要退避三舍。

这不,林德海又在高声喝骂:“大猫耳,你力气都使在女人肚皮上啦?今天干活比女人还绵!”

大猫耳一听,赶紧加快了拉锯的度,也没对林德海有什么不服。少顷,林德海又对另外一个人骂道:“二杆子,你应该趁没有拉锯的时候清理枝桠,要不过会又浪费时间!”

二杆子立即又行动起来,默默的清理树枝。

也难怪林德海着急上火,林纯鸿在船上就跟大伙说明了:参加伐木的人,工钱每月保底一贯钱。所有人分成三个组伐木,每组八人,指派一名负责人,划定伐木区域,伐一棵胸径三尺以上的树木,并运到清江,四贯钱,二尺到三尺之间的二贯钱,二尺以下的一贯钱,如果过四尺,则八贯钱。每组所得的钱,七成八人均分,剩余的三成由负责人根据小组成员的干活情况进行分配。负责人每月保底的工钱比他人多一贯。

也不是没有人对林德海抱怨,抱怨的主要目标放在林德海不会算账上。林德海的确算不明白每个人需要多少工钱。林德海知道自己的弱点,为了不被他人嘲笑了去,每日晚上即便再疲累,也要缠着林纯鸿和郑天成学算术,搅得二人烦不胜烦。郑天成是另外一组的负责人,大伙嘲笑的目标在他的力气较小上。而和林德海一样缠着林纯鸿和郑天成学算术的还有郭铭彦。众人见算术有用,也在旁边跟着学点。于是林纯鸿干脆安排郑天成不要当负责人了,指派林德绍接替郑天成,而郑天成每天负责给大伙上上课,评估巨木等级,记录每个组应放的工钱,一心一意的行使赋予他的会计职能。郑天成也很满意,每日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人不满意的。

森林里又传来林德海的吆喝声:“快来拉这棵树,放倒这棵,咱们休息会!”

不一会,这棵树就倒在了地上,八个人精疲力竭的坐在树上,喝点水,嚼点干粮,还有的人拿出旱烟袋过过瘾。

“昨天咱们吃了野猪肉,今天周叔他们会打回来什么呢?”大猫耳在憧憬今晚的食物。林纯鸿心知众人体力消耗巨大,每餐让大伙放开肚子吃,更注重补充各种营养,从不让大伙缺肉吃。

“要说还是三嫂子的饭菜做得最好吃,今天是不是轮到三嫂子下厨了?”三嫂子便是招来的三个做饭的婆子之一,此举最受大伙的欢迎,连李木匠都满意。

“要是招来的是三个大姑娘做饭就好了!”二杆子咋了咋嘴,说道。

一个爆栗落在二杆子的头上,林德海笑道:“就你这样,还想媳妇了?等下辈子吧!”

“咋就不想媳妇?我老娘都给我说好了,等跟着林老板挣了钱,回去就办喜事!”现在大伙都称林纯鸿为林老板,先期到来的几个人有意无意的都称林老板,这当然有周望等人暗中的推动。

“真的?媳妇长啥样?是不是女乃大圆?”众人一下子来了兴趣,围着二杆子问道。男人在一起,女人总是永恒的话题。

二杆子得意的笑了,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只嘿嘿的笑,也不说话。

众人急了,骂道:“你倒是说啊?和她牵过手没?模过她没?”

二杆子见大伙都不耐烦了,才说道:“我也没有见过,听老娘说模样周整哦!”

“哎”,众人失望的走开,奚落二杆子道:“就你胆小,要是我,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二杆子也不理会大伙,一个人在那里暗自得意。

大猫耳兴致很高,开始吹牛:“我跟你们说,我们村里有一个姑娘,扎着麻花辫,眼睛大大的,脸也白白的,比馒头还白呢。那天啊,她一个人到河边去清洗衣服,我刚好在放牛,她就和我一个人说了一个上午的话,你们说这姑娘是不是对我有意?”

“就你这德行,你就吹吧!”

“我誓,她真的和我说了一个上午的话!别人拉她都拉不开!”二杆子举起手,真的要誓。

“那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的牛在她附近的水里撒尿了,她骂了我一个上午!”二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众人一下子哈哈大笑,有的甚至滚到地上揉肚子,都道:“原来是个泼妇!”

林德海看着大伙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催大家起来干活。在大猫耳的幽默作用下,大伙的干劲又恢复了,开始艰苦的劳动。

山里天黑得早,加上又是冬天,大伙很早就收工了。离着木屋老远,就闻到肉香,大伙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待走近木屋,现周望等四人在练箭术,扯着嗓子喊道:“周叔,今天是什么肉?”

“獾子肉,全是油,腻死你们这群兔崽子!”

大伙心里更是高兴,走上前来,围着周望等人,看他们练箭。但看到林纯义、楚文山和李祖光三人仅仅只是在平伸双臂,每条臂上挂着一块石头,便觉得索然无味,到一边吹牛去了。林纯义被周望一眼看中,被选出来参加打猎,而楚文山和李祖光是新招的。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打猎的就这四人。

突然传来一阵骂声:“青皮,你他娘的走远点尿,尿骚气都熏到老子了!”青皮毫不理会,依然我行我素,往小木屋边的灌木丛施肥。郭铭彦见青皮不理会,正准备走上前去,踢他一脚,哪想到青皮突然转身,对他说道:“老子就爱尿这,你管……”

结果尿之不竭的液体就射向了郭铭彦。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郭铭彦盯着裤子上的地图,哭笑不得,踹了踹青皮的,骂道:“叫你走远点,你不,今晚该你给我洗裤子了!”

青皮见郭铭彦不计较,倒有点不好意思,连声道:“好好,我洗,我洗。”

本来林纯鸿考虑到有三个婆子到来,就安排多修了三个木屋,还在下风处建了一个茅厕,要求大伙排泄至茅厕。结果除了三个婆子外,男人们没有一个愿意上茅厕的,全是随地解决。林纯鸿无奈,只好要大家走远点找个偏僻的地方,不要在周围方便即可。这点大伙还勉强做到了。

周围的哄笑声丝毫没有影响练箭的四人,因为周望的要求就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否则就要多挂石头半个时辰。按照周望以前对林纯鸿传授的就是:为将者需保持冷静,否则将失去正确判断的能力。

这时,李木匠和张小成慢慢的从山路上踱回来,林德海、林德绍和郭铭彦马上围过去,讨好的问道:“李叔啊,今天又选了多少根树啊?可要帮我们多选几根粗的树啊。”

“李叔,瞧你背着这么重的东西,来,我来帮忙。”说完,李叔和张小成身上的重物被一抢而空。李叔很享受这种被看重的感觉,随着他们折腾。

“你们这帮家伙争什么争?放心,林小爷吩咐了,要我给你们选同样多的粗树。你们这帮忘本的兔崽子,该好好谢林小爷,要不是他,你们都还吃不饱肚子!”自从林纯鸿奖赏了李木匠十两银子后,李叔逮着机会就要说林纯鸿的好话。

“开饭了!”三个婆子尖锐的声音传来,众人争先恐后的拿起自己的大瓷碗,按组站到三个婆子的附近,等着婆子挨个打菜。每餐三个菜,一荤二素,而饭管饱,放在一边,由着大伙自己盛。这样的生活让大家相当满意,在家里很难吃到肚儿圆。不多时,大伙都或蹲或站,狼吞虎咽的消灭瓷碗里的食物。

总之,山林里的生活劳累而不缺营养、紧张而不缺活力、竞争而不缺团结,正是年轻人向往的生活!

而林纯鸿和小戴子这几天并不在隔河岩,他们去寻找隔河岩附近的白崖洞长官司了。所谓的长官司便是朝廷设置的最小的蛮夷管理机构,正所谓:“皆因其俗,使之附辑诸蛮,谨守疆土,修职贡,供征调,无相携2。有相仇者,疏上听命于天子。”林纯鸿与周望考虑到蛮夷地是朝廷的薄弱处,便寻思着从白崖洞长官司寻找突破口,看能否有所作为。林纯鸿与小戴子打听了白崖洞长官司的具体位置,便前往联络。

一路翻山越岭,终于找到打听到位置,只见此地群山环绕,群山之间便是一巨大的谷底,一条小河从中穿过,河两边散落着一些草屋子。林纯鸿和小戴子早就提高了警惕,伏在灌木丛中向下张望,越看越奇怪,此谷底绝非有人的样子,草屋残破,没有鸡鸣或犬吠,也没见人影。

“林三哥,难道这些土蛮都一夜之间死光了?”别人都改口叫林老板了,只有小戴子仍然称呼为林三哥。

林纯鸿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以后都要改口,不要叫土蛮,要叫‘人家’。”小戴子点了点头。当地的土蛮的语言均已消失,基本都说汉语,随着汉语称自己为“人家”。林纯鸿和小戴子出前专门了解过这些,毕竟,了解对方多点有益无害。

两人下山,进入了土蛮的聚集地,一路查看。

“小戴子,你想想,土蛮突然从某个地方消失有哪些原因?”

“不是死光了就是搬到别处去了。”

“死光了有哪些原因?搬走又可能为什么呢?”

小戴子挠了挠头,答道:“死光了可能是因为瘟疫,还有可能是被别人杀光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暴雨引起山崩,把人都压死了。”

林纯鸿满意的点点头,小戴子的思维还算慎密。小戴子接着说道:“搬走的话为什么呢?假如我搬家可能是什么原因?嗯,可能是现了更好的地方,或者躲避仇家,或者这个地方有危险。”

突然,小戴子叫道:“林三哥,这里好像是血迹!”

林纯鸿顺着小戴子的手指看过去,现一间草屋的墙壁上凝结了一团黑红黑红的东西,应该就是血液,两人又仔细搜寻,在谷地现了一些散落的箭支,箭头分明就是用兽骨制成。

林纯鸿拿着箭支呆,小戴子说道:“难道这些人家都被杀光了?”

“应该没有杀光,你看这里一具尸骨都没有,应该都被掩埋了。杀人的人可没有心思掩埋对手。”

“那就是说这些人家被杀了一部分,自觉的这里很危险,就搬走了?”

“应该是这个原因!”

两人又查探了一些地方,也没有现更多的线索,便返回伐木地。

路上,林纯鸿总感觉后面有人跟踪,无奈林深叶茂,无法探知。林纯鸿便对小戴子说:“小戴子,我现在和你说话,你千万不要回头,也不要感到惊讶,你明白了吗?”

小戴子很是吃惊,但很快镇定下来,说道:“林三哥你说,我听着。”

“后面可能有几个人跟踪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我们也不便采取措施,现在你一个人赶紧回去叫周叔带几个人过来,我在这里吸引他们。”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没事,他们要想杀我们,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你告诉周叔,最好到时候抓活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我不会直接回伐木地,而是前往清江口,明白了吗?”

小戴子听了后,呆了呆,才加快脚步,提前回伐木地。

而林纯鸿则故意放慢度,走半个时辰便休息片刻,有时还假装方便,转身观察下后面,令林纯鸿吃惊的是,跟踪的人不再偷偷模模,正大光明的跟着林纯鸿。林纯鸿休息,他们也休息,他上路,这四个人也上路。

林纯鸿暗自琢磨,可能是小戴子上前离去,让后面的人得知已经暴露,便不再掩耳盗铃。林纯鸿也不怕他们,大大方方的前进,但前进的方向却是清江口。

待周望带着七八个人沿路赶过来,已经是次日下午,后面的四人见周望等人赶来,立即转身而逃走,周望还想追,被林纯鸿拉住:“周叔,追不上了,算了吧。”

周望看着四人远离的身影,说道:“应该是土蛮,要是抓到一个活口就好了。”

林纯鸿把白崖洞长官司所见详详细细的告诉周望,然后说道:“我估计这四个土蛮不是白崖洞的人就是白崖洞的仇人,总之和我们关系不大,随他们去吧。”

不过对白崖洞长官司不知去向,林纯鸿还是有点失落,情绪明显比较低落。

周望安慰道:“和土司打交道是成则喜、败无害的事情,不必太放在心上。再说这里的土司多,又不是只有白崖洞,我们以后可以再找找别的土司。”

林纯鸿认为周望说的有道理,方才将这事扔在一边,转而问伐木的一些事情。随着周望说的越来越详细,林纯鸿也不由得有点沾沾自喜,说道:“过年后,还要再招几十个人,反正这里山大着呢,夷陵州的人全部到来也蹲得下。”

“别的我都不觉得奇怪,唯一感到纳闷的就是那帮整天下苦力的家伙居然每晚学算术,母猪真他娘的上树了。”周望说道。

“嘿嘿,这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实践是认识的动力啊!”林纯鸿随口说道。

“什么?你后一句是什么?”

“就是说做事情的时候,碰到问题了,才会拼命去解决。放在平时,谁愿意去学算术?”

“那打猎的几个人也凑热闹学算术怎么说得通?”

“这叫从众心理,看见别人都在学,自己只好去学了。再说,打仗做判断实际上就是在做算术题。”

“这个我就不明白了,又是你的歪理邪论?”

“举个例子,鞑子围攻沈阳,预计十日内破城。辽阳的将领准备派出援兵,援兵每日前进4o里,辽阳距离沈阳12o里,请问辽阳的援兵能否赶到沈阳进行支援?那如果是锦州的将领准备派出援兵,锦州距离沈阳大约5oo里,请问锦州的将领是否应该派出援兵?”

“嘿,真是这个理。”

“这还是简单的,再比如:向一小城运送辎重,小城有兵5oo人,每人平均每天需粮食一斗,消耗箭支1o支,长枪半根,火药2两,而每个辎重车可装载粮食3石,箭支5ooo支,长枪2oo根,火药五百斤,已知目前能提供辎重车五辆,请问如何对小城进行补给最节省时间和人力?”

一番话,说的周望、林纯义等四人头脑晕,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算术。a全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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