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瑜在清江附近转了半月,终于踏上了返程。
清江已经被林纯鸿打破了千年的宁静,不可逆转的陷入了喧闹与纷杂之中。依托着隔河岩、小湾子和鸭子口三大货栈和马连、火烧坪矿区,汉人不停地涌入土蛮之地,让朱之瑜无法相信这里五年之前少见人烟。
三大货栈的盛况让朱之瑜极为震撼,货栈里当地土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熟稔的与商人砍价谈价,谁又能相信五年之前,他们几乎还是蹲在树上的猴子?他们的衣着和装饰直追荆州府城的市民,让朱之瑜笃定他们的生活水平几乎赶上了荆州市民,也许这就是林纯鸿经常挂在嘴边的“教化土司”?
在马连和火烧坪,朱之瑜见识了万人同时劳动的盛况:站在山腰里望去,这万人真如蚂蚁一般忙忙碌碌,难怪称之为“蚁民”。他们从地底挖出的矿石,一车车的运输到请江边,经过冶炼,成为林纯鸿手中锐利的武器!
更让朱之瑜无法相信的是,林纯鸿居然在山里修建缆道,而且有一段已经修筑完毕,投入到使用中。缆道是铁制的轨道,矿车便在轨道上行驶。缆道沿着山体而修,当一辆矿车下山时,便带动山另一侧的矿车上山,极为省力!
组织修筑缆道的王两全自豪的宣称:“再过九个月,缆道就修到清江边了,届时,火烧坪的矿石运输量要翻五翻!”
当朱之瑜问到修筑缆道花了多少银子时,王两全居然毫不在乎的说总共需要四十五万两银子!朱之瑜倒吸一口凉气,四十五万两啊!
王两全这个愣小子居然说道:“典史说了,花再多的银子也要修!再说四十五两银子只是账面上的,我们的铁全是自产的。先生也不看看缆道的轨道全是精铁,就连缆绳灌入了精钢!”
这世界真的变了?朝廷真的无法适应这里的变化了?
朱之瑜一路盘算这个问题,又前往思南长官司和白崖洞长官司,他现,林纯鸿的话在这里比土司的话还要管用,更何况,只要这里的货物离开辖区,就要向林纯鸿缴纳一成的出境费。而这里的土人丝毫不觉得高,反而感激林纯鸿,爱屋及乌,对朱之瑜一行人的招待也极尽奢华之能事。
当朱之瑜遇到白崖洞的族长彭间后,彭间言语间尽是萧瑟之意:“现在族人根本管不住了,也只有郭大总管说的话才管用,哎,我看我这老头子已经没用了,就让典史任命一个管事……”虽然彭间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富豪,但他永远失去了对族中事务的掌控。
这林纯鸿硬生生将货栈展成了兼顾经济和行政管理的混合体!
这半月的所见所闻让朱之瑜终于下定了决心:朝廷是没希望了,没准跟随林纯鸿真能走出一条为万世开太平的路!
朱之瑜眼光甚是不一般,当他改变角色,细细一琢磨,就现了不少问题,也许解决了这些问题,整个邦泰集团才能迎来新生!
当林纯鸿得知朱之瑜踏上了返程,连忙乘舟前往迎接,在猇亭,众人相遇,登岸游览虎牙山。
之所以在猇亭停留,猇亭的名声太响:6逊的火烧连营七百里、西晋伐吴的索桥之战、杨素伐陈的江关之战均生于此。可以这么说,夷陵是由川入荆州的门户,那么猇亭就是咽喉!
猇亭,雄踞长江峡口,南北两岸悬崖陡壁,群峰叠嶂,北岸的虎牙山和南岸的荆门山卡住了长江的咽喉。在虎牙山的绝壁上有一条长达三里的古栈道,地势险要,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林纯鸿一行人踏入古栈道,瑟瑟的秋风吹袭而来,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鼓角争鸣。林纯鸿想到今后可能就是戎马一生,感慨万千,对朱之瑜说道:“若学生有一根本之地,即便大明贼寇遍地、胡虏兵强马壮,又何足道哉!”
林纯鸿的豪情感染了朱之瑜,他问道:“无根本之地,胜似根本之地,敢问典史之志?”
林纯鸿紧紧按住腰间的朴刀,大声道:“遥想武穆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学生顶礼膜拜岳武穆,当学那武穆匡扶朝廷,立万世不易之功业!还有那‘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少保,力挽狂澜于危难之秋!”
张道涵的脸色大变,此情此景此地,提及这两人,似乎太不吉利!这两人可都是被冤杀的!
哪想到朱之瑜微笑道:“典史继续说,之瑜知道典史志不止于此!”
林纯鸿转身紧紧握住朱之瑜的双臂,激动地说道:“知我者先生也!岳武穆屈死风波亭、于少保被冤杀,简直就是我华夏的奇耻大辱!任何华夏子民都应该思考我们华夏到底出了何种问题,为何容不下这两位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学生不才,立志改变这个容不下英雄的制度!”
朱之瑜抚掌大笑:“典史之志,就是之瑜日夜所思,之瑜愿唯典史马是瞻,为典史效微薄之力!”
说完,他双手抱拳,郑重的拜下去。林纯鸿大惊,连忙扶住朱之瑜,道:“学生如何受得起先生如此大礼,先生能出来做事,乃万民之福!”
朱之瑜道:“之瑜云游天下,偶思之,颇有心得,请为典史言天下之势!”
林纯鸿大喜,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份舆图,展开递与朱之瑜,说道:“先生不用客气,学生洗耳恭听。”
朱之瑜接过舆图,先指着辽东说道:“之瑜曾到过辽东,可怜可叹辽地之民尽陷敌酋之手,自宁锦之战后,战线暂时稳定在宁锦一带,哪想到建奴外接蒙古,绕过榆关劫掠京师周边。好在孙经略大才,构筑的宁锦防线相当稳固,虽不足进取,但谨守有余,建奴暂时不足为患!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建奴勾结蒙古,有入侵大同之意,若大同不守,局势将无法收拾!”
林纯鸿点点头,牢牢的记在心里。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