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甲号乃赵和海的旗舰,重炮达到了六门,此时正将自己的侧舷对准了湾内,不停的将铁球抛向李承佬的旗舰。张兆正拿着单筒望远镜,站在广甲号甲板上,观看作战。
这一切,便是张兆的引蛇出洞之计。
借着二十门火炮的诱惑,张兆成功引出了刘香的七艘精锐炮舰,并将其诱入了北湾。不过,此计代价也甚高,为了坚定李承佬进入海湾的决心,十多门弗朗机炮被李承佬摧毁。
当吴明瑞与李承佬在湾内兜圈子时,隐藏在岛的另一侧的赵和海立即令三艘战舰出,将湾口封锁起来。按照张兆的设想,此次摧毁敌方战舰的主力并不是战舰,而是被隐藏起来的红衣大炮!战舰在海上摇晃不已,其炮的精准度远远不及6地火炮。
果然如此,犄角处的红夷大炮开火后,李承佬的旗舰就倒了大霉,不到两刻钟,船舷就被打穿,海水不停的涌入船体,行动迟缓,逐渐成了三面炮火的活靶子。
与此同时,陈锐率着四百多商船水手将李海佬的海贼逐离商船,还借势冲入战舰,在四处乱飞的弩箭之下,李海佬的海贼抱头鼠窜,不是被射死就是投降,就连李海佬也被万箭穿心,死于乱箭之下。海贼们从不穿甲,在统一组织的兵阵面前,就是一伙乌合之众,根本挡不住陈锐的反击。陈锐成功俘获了这艘战船。
李承佬见形势紧急,立即令战舰突出湾口,试图逃跑。然而,所有的炮火都把火力对准了他的三桅炮船,他的旗舰被打得木屑横飞,千仓百孔,无法继续航行。李承佬慌忙令旗舰降下了将旗,自己带着几个海贼划着小船逃到了另外一艘战舰上,升起了将旗。
三桅炮船上的海贼可不想为刘香尽忠,李承佬刚一离开,就升起了白旗。
最终,李承佬在其余战舰的掩护下,在湾口夺路而逃,仅仅带着一艘战舰往南丫岛而去。
此役,赵和海击沉了两艘战船,俘获了四艘,其中更是有一艘三桅炮船,让所有水手如同过年一般,欢呼不已。
众人捞起了沉没炮船上的重炮,摇摇晃晃的拉着战利品,往遂溪方向而去。在遂溪,他们将对战船进行修理和改装,把所有的十八磅重炮装入战舰。
此役,刘香几乎损失了四分之一的精锐炮船,更有五六百海贼被俘,气得刘香几乎吐血,誓要将大白鲨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然而,大白鲨行踪不定,各路消息汇总后,也让刘香迷迷惑惑,不知道大白鲨在何处,
更何况,荷兰人派人联络他,准备联合他于下月初七进攻南澳岛,打响对郑芝龙的第一炮。南澳岛本是刘香的巢穴,被郑芝龙侵占至今,刘香更是势在必得,只好暂时将复仇的事抛在了一边。
上川岛的硝烟刚刚散尽,广州城和安平城里就在到处传扬刘香大败的消息。
刘香生性凶残,在广东和福建沿岸留下厚厚的血债。海边多有被他屠戮一空的村庄,可以这么说,海边居民几乎每个人都与他有血海深仇。听闻刘香被大白鲨打败的消息后,海民们奔走相告。
除了刘香大败的消息外,大白鲨招募熟稔水手和大木师傅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这让憧憬海上生活的汉子怦然心动,只是不知道如何找到大白鲨。
广州城熊府。
“水犹曹溪味,山自思公开。浮屠涌金碧,广厦构瑰材。蝉蜕三百年,至今猿鸟哀。祖印平如水,有句非险崖……”
抑扬顿挫的诵读声从书房中传出,熊文灿靠在太师椅上,一前一后的俯仰着,满脸陶醉之色。诵读完毕,又拿起装裱精美牢固的书法作品《游青原山诗》,爱不释手,不停的观看着。
《游青原山诗》乃宋代黄庭坚手书,昨日,由大白鲨的得力下属郑帆送来,表达了大白鲨心慕王化、想为朝廷效力的意愿。
“心慕王化啊、心慕王化……”
熊文灿轻轻的放下《游青原山诗》,捻着胡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熊文灿心里清楚,当大明帝国无法顾及大海时,招抚乃唯一可行之道。即便去年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却仍然简在帝心,不会轻易的失去圣眷。
事实也的确如此,自从招抚郑芝龙后,海上贼寇一个个被郑芝龙剿灭。现在朱由检之所以断然拒绝荷兰人的非分要求,不就是因为手里有郑芝龙的力量?
这一切功劳都属于熊文灿!
郑芝龙虽然倔傲不逊,对朝廷听调不听宣,但名誉上仍然属于朝廷的武装,平日也与水师配合密切,共同对付荷兰人和刘香。如果能在广东沿岸再招抚一个大白鲨,倾力支持,即便不能与郑芝龙并驾齐驱,也能牵制郑芝龙,这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
熊文灿嘴角上翘,得意不已。
更何况,这大白鲨怎么看都是一个懂人情世故的汉子,《游青原山诗》手书价值可不菲!
是招抚呢还是拒绝?
熊文灿对广东众官的心思无法把握,一时难以决断。
毕竟,去年使臣被刘香扣留的事情历历在目,这件事情极大的影响了熊文灿的声望,导致现在投鼠忌器,不得不考虑众官的反应。
他哪里想得到,大白鲨给广东的高官或多或少的送了礼,高官们都把目光盯向了熊文灿,等他下决定呢。
熊文灿准备召集广东文武,试探一下口风,没想到,自己刚抛出大白鲨打败刘香之事,众官就纷纷出列陈列招抚大白鲨的好处。
熊文灿恍然大悟,看来这大白鲨为了招抚,花的心思还不少,几乎将广东的高官一网打尽!
这么上道的海贼还真少见!
熊文灿也不迟疑,立即令人叫来郑帆,商讨招抚一事。这次他总算学乖了,不再冒冒失失的派使臣前往大白鲨巢穴,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
郑帆说话平缓、波澜不兴,这让熊文灿非常不习惯,他感觉自己在与死人说话。但是这个死人说的话自己又不得不听,这让他分外难受。
郑帆没有一丝表情,说道:“自赵舵主以下,众将士心慕朝廷,日思夜想为朝廷出力。为了打击祸害广东沿岸的刘香,将士们将命都豁出去了,前不久,将刘香杀得大败,这便是将士们向着朝廷的明证。”
熊文灿皱着双眉,挪了挪,换成更舒服的姿势,老气横秋的回道:“赵舵主的心思,本官也知悉,本官也打算给赵舵主一个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郑帆盯着熊文灿,让熊文灿不由得心里紧,这眼睛就如夜猫子的眼睛一样,似乎闪着蓝光。郑帆说道:“赵舵主的意思是,目前海上漂泊,急需一个落脚的地方,希望朝廷能把遂溪县的港湾作为战舰的停泊地。而且要打击刘香,急缺坚船利炮,炮就不麻烦朝廷了,至于船的话,还需要朝廷给予方便。赵舵主想在珠江口的海鸥岛上设立造船工坊,专门维修和制造战船,如果需要,也可以低价卖给朝廷,商船也可以造,卖商船获取的利润,朝廷可以抽走三十分之一。并且,为了筹集造船的木材,赵舵主还希望能在珠江上游伐木,还请大人支持。”
熊文灿心里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赵舵主还有什么条件?”
郑帆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躬身道:“赵舵主麾下人马过七千,希望有个相称的职位,便于指挥人马,不知海上游击相称否?”
熊文灿想都不想,直接拒绝道:“不行,那郑芝龙这几年来南征北战,也只是一游击。至于赵舵主,本官最多只能答应给予海上千总的衔。”
郑帆也不争取,继续说道:“千总就千总吧,只要能为朝廷效力,哪管职衔的高低?赵舵主为朝廷可谓殚思竭虑,为了防止刘香偷袭广州,赵舵主准备在沙角和大角山建立炮台。”
熊文灿大惊道:“赵舵主到底意欲何为?沙角和大角山离广州仅仅十多里,他建立炮台到底是为了对付刘香还是为了将炮口指向广州城?”
郑帆微微躬身,道:“启禀大人,现在威力最大的红衣大炮,射程不过七八里,离广州城还远着呢。再说赵舵主准备为朝廷效力,大人却处处怀疑,这不免凉了忠臣义士的心!”
熊文灿听到忠臣义士忍不住想笑,女乃女乃的,海贼也成了忠臣义士,娼妓就成了节妇!
熊文灿答应了这条请求,说道:“你的要求提完了,现在轮到本官提条件了!”
“大人请说。”
“既然赵舵主心向朝廷,官兵也不敢不出力,本官想派三千人的水师,协助赵舵主剿灭刘香和其他海贼,不知赵舵主有何意见?”
郑帆的脸部肌肉跳了跳,心里暗思,这熊文灿吸取了郑芝龙倔傲不逊的教训,意图控制我们,想掺入眼线和沙子!
郑帆定了定神,躬身拜道:“此事小的不敢擅专,需问过赵舵主,还请大人稍待几日!”
……
离开熊府后,郑帆立即将此事汇报给赵和海和张兆,张兆也无法决断,只好令快马飞奔河南,向林纯鸿请示。于是,招抚一事便搁置下来,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战云密布的台湾海峡,那里狼烟四起,郑芝龙与荷兰人终于交上了火!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