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十门霹雳炮喷出愤怒的火舌,将铁球狠狠的向南召城墙砸去。仅仅两轮炮击,南召的北门就不翼而飞,消失在尘烟之中。
震天响的呐喊声骤然响起,天策营犹如月兑缰的野马一般,疯也似的往城墙缺口处冲去,接二连三被拒绝入城,早已经激怒了骄傲的荆州军。
南召城的弓兵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精锐官兵居然会攻城,在第一颗炮弹击中城墙后,愣了愣神,发一声喊,纷纷跑下城墙,紧随着老百姓往南门涌去,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韩宗岩听到炮响之后,脸色一片煞白,哆嗦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就要往口中喂,却被眼疾手快的幕僚打翻在地,“大人,他们是官兵啊,除非他们想造反!”
韩宗岩盯着散落了一地的白色粉末,长声叹道:“本想让南召免受官兵荼毒,结果却害了一城百姓,韩宗岩啊,韩宗岩,无能至极……”
说完,韩宗岩端坐于椅子上,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县衙大门。
天策营将士们没有遇到丝毫的抵抗,就冲入到县衙之中,将知县韩宗岩严密监视起来,静候林纯鸿入城。
韩宗岩看都懒得看身边的一什士兵,一动也不动,仿佛一尊雕像。
街上传来一阵锣响,紧接着,悠长的呼喝声传来:“所有人等,不得在街上逗留,凡有打劫者,格杀勿论……”
韩宗岩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生气,微微挪动了一躯,对监视的士兵喝道:“让林纯鸿来见我!”
……
约莫一刻钟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正是林纯鸿到了县衙。
韩宗岩目不斜视,刚一见到林纯鸿的身影,就冷声道:“犒军的粮草封在库房。”
林纯鸿止住脚步,锐利的眼神射向韩宗岩,怒道:“违抗军令,该当何罪!”
韩宗岩冷哼一声,“依令行事,何罪之有?倒是林将军骄横跋扈,商议不成,就挥兵攻城,罪莫大焉!”
“依令,依的何令?”
韩宗岩冷笑着从袖中掏出军令,扔在林纯鸿面前,道:“林将军自己看!不要告诉我你不识字!”
林纯鸿大怒,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厉声喝道:“托救民之名,实为害民,你也不看看那帮弓兵的熊样,一个个跑得连影子都没有,贼寇来了还能守住城池?什么狗屁犄角之势,到时候,就是荆州军城外独抗贼寇!”
林纯鸿越说越愤怒,转头对士兵令道:“给我严密的看着这个识字的家伙,不准他离开此地一步!”
说完,不再理会韩宗岩,转身扬长而去。
门外,悠长的呼喝声依旧:“若有妄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者,军法从事……”
韩宗岩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全身失去力气,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
林纯鸿根本没时间与韩宗岩呱噪,在韩宗岩不愿意配合荆州军的情况下,荆州军既要修复城墙,还要弹压不安的老百姓,更需要维持城内的治安。同时,林纯鸿还不准备放过宣传荆州军的机会,令陆世明四处张贴榜文,派出大嗓门,宣告荆州军的政策与军纪。
林纯鸿刚从县衙出来,就碰到一什天策营士兵押着三个壮汉,路过县衙门口。壮汉被绳索捆扎得如同粽子一般,被士兵推搡着往前走,嘴里不停的喊着冤枉,场面极为混乱。
什长见到林纯鸿,立即将上前半跪于地,行礼道:“天策营什长王大树拜见大都督!”
三个壮汉反应机灵,立即跪倒在地,提高音量大声呼喊:“大人,冤枉啊……冤枉啊,军爷们乱抓良民,还请大人为小的做主……”
林纯鸿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王大树躬身回道:“启禀大都督,属下巡逻时,发现三人擅入民宅,抢掠张才家财物,张才不从,被三人所杀!”
一个壮汉杀猪般的叫喊骤然响起:“大人,冤枉啊,我三人乃南召弓兵,发现张才有通匪嫌疑,方才……”
荆州军士兵越听越愤怒,一脚踢向壮汉,喝道:“闭上臭嘴,大都督没有问你的话,不准说话!”
壮汉被踢的滚倒在地,嘴里兀自喋喋不休。
林纯鸿一眼就看出,这三个壮汉举止油滑,绝非良善之辈。战乱之时,这些地痞流氓纷纷涌入弓兵和正规军中,一有机会就祸害百姓。
林纯鸿阴郁着双眼,厌恶的盯着壮汉滚来滚去,良久,方转头对王大树道:“做得不错,将三人交予军法处,审问明白后,依军法处理……”
说完,带着十多个侍卫转身而去,些许小事,轮不到林纯鸿亲自处理。
军法处立即提审了三名壮汉,经查证,三人枉杀张才属实,按照荆州军的军法,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刑场选择在南门外,林纯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放任老百姓随意观看。南召的老百姓一年难得看到杀头大餐,兴奋不已,纷纷扶老携幼,涌向南门外。
林纯鸿端坐于案台前,神情严肃,旁边侍卫密布。侍卫外围,苦主的家属哭声凄惨,一片愁云惨雾,引得老百姓指指点点,同情不已。
案台正对面七八丈处,三名壮汉双手被反绑,跪在刑台上,嘴里塞了东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全身的力气早已被抽空,瘫成一团,满脸绝望之色。
万物萧瑟,一片肃杀,好一个天凉杀人天!林纯鸿瞅着当面的三个人渣,右手模了模斩字令,正准备抽出一张,宣布行刑,突然一名侍卫快步上前,在林纯鸿耳边耳语几句。
林纯鸿脸色骤然下沉,寻思道,“包哲东这家伙晚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沉思片刻,林纯鸿吩咐侍卫道:“你去阻止包同知,让他立即停下来,稍待片刻,我办完事情,马上去迎接!”
侍卫快步而去,林纯鸿不再迟疑,模出一块令牌,狠狠的抛到地上,厉声喝道:“行刑!”
“呃……”百姓群中发出一阵酒醉似的喝彩,就连苦主家属也瞬间停止了哭泣,瞪大双眼,瞅向刑台。
“嚓……”三把鬼头刀被高高举起,猛地砍在壮汉们的脖子上,鲜血飞溅,三个大好头颅滚落于地。
“啊……”惊呼声从百姓中传出,百姓纷纷掩面。这么血腥的场面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有的人开始呕吐……
且说南阳府同知包哲东听闻荆州军悍然攻破南召县城后,拍案叫苦,顾不得府城里杂事多如牛毛,立即乘轿前往南召县。目前南阳府知府还未上任,所有事务由包哲东代理。
当初,包哲东就任汝州同知后,见豫北贼寇横行,便学着林纯鸿在汝州组建弓兵,弓兵组建后,剿灭了一些小股匪盗,汝州治安大为好转,得到了玄默的赏识,不待磨堪期结束,就升任为南阳府同知。包哲东越干越有信心,赴南阳上任后,依葫芦画瓢,在南阳大规模组建弓兵。
离南召县还有五里之遥,包哲东被林纯鸿的侍卫堵个正着,心里惊疑不定,冷声问道:“林将军为何不让我等前进?是何道理?”
侍卫恭敬答道:“启禀大人,林将军正在主持行刑,请大人稍待片刻,将军亲来迎接……”
包哲东心里甚为不喜,但也无可奈何,要说大明官僚中,就属包哲东对林纯鸿的力量最为清楚,他知道,不能以区区一员参将来看待林纯鸿。
包哲东百无聊赖的等待了大概两刻钟,一阵马蹄声响起,林纯鸿迎面而来,还未下马,就高呼道:“一别两载,包父母别来无恙乎?纯鸿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包哲东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林纯鸿没有下马就大呼小叫,足以说明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他也大呼道:“林将军风采依旧,着实让下官欣喜!”
林纯鸿翻身下马,大笑道:“他乡遇故知,爽快,爽快!”
包哲东哈哈大笑,与林纯鸿相携入城。
两人路上边走边聊,待包哲东听闻林纯鸿斩掉三名犯了事的弓兵后,脸色骤变,“林将军,南召的弓兵如何能用军法处置?应该交予南召县衙处理,这个……这个……”
林纯鸿苦笑道:“要是韩宗岩能稍稍配合一二,何苦担这个责?刚才之所以让包父母等待片刻,就是想让父母不知此事,朝廷若要怪责,由纯鸿一力承担!”
包哲东心里了然,林纯鸿擅自杀掉三名南召弓兵之前,如果被自己得知,自己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还不如不知道为妙。
不过,包哲东心里甚为不爽,毕竟,南阳府的弓兵就是他升官的阶梯,林纯鸿杀南召弓兵,相当于指责他的政绩有问题,当下冷声道:“林将军为下官考虑,下官感激不尽。不过,即使韩宗岩不愿理事,交予南阳府处置即可,为何要擅自行刑?”
林纯鸿浑不在意包哲东的感受,放言道:“南召不稳,各级官吏均隐匿不做事,不以重拳处置,焉能迅速稳定民心?纯鸿也属无奈。至于弓兵,包父母不来,纯鸿还准备亲自前往南阳商讨概念弓兵事宜,这样的弓兵,除了祸害百姓,并无任何用处!”
林纯鸿将包哲东的政绩贬得一无是处,让包哲东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当下怒道:“这里是南阳!不是枝江,林将军要骄横跋扈,还是去枝江吧!”
林纯鸿吃惊的看着包哲东,寻思道,南阳府这个地方真神奇,不仅有韩宗岩这个强项令,就连一向恬静淡泊的包哲东也转了性,性情变得刚直,奇怪、真奇怪!
要知林纯鸿如何应对包哲东,且待后续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