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戴兴顺是找准了这只羊,若不是林家娘子这个狐媚子,儿子有利也就不可能这样死去了,死得不明不白,找上林家来也算是理由十足,算不得误打误撞。林毅心里感觉冤死了,其实却不冤,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自己半岁大的儿子弄死了戴有利。
“兴顺叔,你这样做,不是摆明的欺负人么…”戴喜贵挤进了人群,嘴里说出一句公道话。戴有利整天游手好闲,对林家娘子动了心思,色迷心窍死了,可怪不得人家。戴喜贵与林毅比邻而居,知道林氏夫妇是本分人,自然抱着同情心理。
“喜贵!不要忘记你姓什么,胳膊肘儿拐到哪里去了?”戴兴顺怒喝一声,提醒道。
“三少爷逝者已矣,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没有道理。”戴喜贵体现了正直的一面,劝说道。
“现下我儿子死了,你却在这里帮着外人,跟我说这些风凉话…”戴兴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戴喜贵的鼻子道:“…如果你儿子死了,又知道是谁害死的,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办?还怎么讲道理,什么才是道理,像我这样才是硬道理……”
“你…”戴喜贵顿时被噎住了,受不了戴兴顺恶毒的诅咒。
“里正大人,你到底想怎么样?”林毅见从清晨闹到了晌午,不知何时是个了局。
“我要在这里,为我儿有利设灵堂。”戴兴顺右手食指朝下指了指。
“这…”林毅心乱如麻,烦躁不安,却也没有忘了计较,“…可以,既然你要把灵堂设在这里,那在下一家三口,马上离开便是。”
“哼哼,没那么便宜的事情,想离开戴垟,由不得你们了。”戴兴顺威胁道。
“你这是欺人太甚…”林毅浑身都有点发抖。心下很后悔,早些天没有听妻子之言,离开这个鬼地方,今天一看这清事态就知道难以月兑身了,刚才只是顺着台阶试探了一下,果然走不了。
“我儿死得不明不白,能让你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么?”戴兴顺满脸的怨气,不把林家三口人整得生不如死,决不罢休。
戴兴顺闹归闹,却是只动口没有动手。当然,这也并不是什么君子行径,戴垟虽然山高皇帝远,毕竟还是大楚皇朝的管辖范围内,也不能太目无王法。况且,戴兴顺这个里正,是要倚仗王法服从的,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尽管威风耍个够,但也得有自己的一番理由,不能太蛮横霸道过火。
林毅守在卧室门口,林家娘子一直没有出来,众人并没有硬闯进去。方菲抱着儿子,听着堂屋里闹哄哄的声音,暗暗焦急不已,心思跟林毅别无两样,原本也是想此番能够月兑身就好,什么都不要了,没想到现在惹不起,连躲也躲不了了。
方菲懊悔在被戴有利调戏那天,说服丈夫回京城功亏一篑,没有坚持自己的主见,早知有今日,就是拖也要把丈夫拖回去,留在这里来天天提心吊胆,现在可怎么办呢?林遥的小脑袋瓜子,也很有些头大,原来以为自己这一手,是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把戴有利这鼠辈除掉。可是万万没想到,自信满满万无一失的小试身手,竟然整得这么不干不净,不仅在深夜里第二次出手,才算将之完全消灭,然而还是给爹娘造成了后患。
望见娘亲焦急的神色,林遥都有些按捺不住,半年来修养元神,虽然尚未完全达到凝神还虚境,区区这些凡夫俗子、无赖土豪劣绅,却是不够看,挥手之间便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淡定、淡定,林遥如是想着。心里却是觉得做了人之后,没有做妖时痛快了,更容易受到刺激,苦闷无处发泄,束手束脚。
时光从晌午过去,日头逐渐偏西。林毅从清晨爬起来,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又是费神费劲费口水,自然是饿得头昏眼花,而戴兴顺自有人为他送食物,嘴巴说干了又有人为他端茶倒水。一天中,方菲掩蔽在被子里,给儿子哺乳了几次,自己却没有觉得饿。
围观的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走了一批又走了一批,渐渐剩下没多少人了,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三餐人人都要吃两餐,不吃饭哪来的斗志。
“你们一家三口,如此急着要离开戴垟,那就是畏罪潜逃,当场打死你们,都不会有人敢潜你们收尸。”戴兴顺有吃有喝,精神十足地说道。
“你这样,也是想把我一家三口人,逼死。”林毅有点沮丧。
“天也快黑了,你们一家三口若是不想在这里给我儿守灵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个地方去住,去不去随便。”戴兴顺哪像发善心的样子。
“这里,可是我花了一百银子,从你手里买来的。”林毅真的被逼迫得无奈了。
“我给你一个容身的地方,换回这处房屋。”戴兴顺强调了一句,其实这所房屋哪里值得一百两,二十五两出手,还要看人愿不愿意买。林毅、方菲小两口从来到戴垟那一天,就已经是冤大头。
“村落南面三里地,有块荒冈,那儿有间茅草屋。”戴兴顺口头上,指明了这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兴顺叔,你这又是何必呢?要回这所房子,让他们一家三口走就是了,却如此来为难人家…”戴喜贵又开腔了,只因为知道这块荒冈是个什么地方。
“喜贵,你给我闭嘴!再在这里跟我废话,别怪我跟你翻脸不认人…”戴兴顺发了狠话。
“那间茅草屋,能住人么?”林毅显然也知道是有那么个地方,然而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昏头昏脑也没听出戴喜贵的一番话,里面有弦外之音,只是心想:若能容身就尽早离开此地,都快受不了了……
“嗯…”戴兴顺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那间茅草屋,连带那块荒冈,全都给你。”
“不能住人呀?”林毅却是听出了这一点。
“茅草屋不能住人,那块荒冈那么大一块地方,你自己可以重新盖呀!”戴兴顺明显是刻意下饵,沉着了一整天,关键时刻有点急不可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点戴有利跟他太相像了。
“立字据。”林毅晕得有点搞不清状态,哪还能留意到戴喜贵正向他摇头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