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若锦﹐如五彩裙裾舒展开来﹐旭日渐次拨开浮云﹐如火球般上昇﹐瞬间把红光倾泻而下﹐在山石峥嵘利峰如剑的群山﹐在清静幽宁的湖荡﹐在招风摆动的草地﹐在郁郁葱葱的树林﹐在蜿蜓流淌的河面上……
唯独在距离上弧城六十余里外的这段符车道旁﹐一片银粉替代了红艳艳的太阳﹐像一只巨大的银碗倒罩在地上。
「银碗」周围﹐数以千计的身影黑压压围成一个巨环﹐那是上弧城的驻军﹐一个个神色凝重﹐如临大敌﹐而天空也被十数辆飞行符车盖住了。
拥有飞行符车无疑是身份的标志﹐而且规格有明文归定﹐不能僭越﹐而此刻聚在这里的十几辆飞行符车都是玄爵以上﹐上弧城周边最强大的玄士几乎都来了﹐而最强的还是正缓缓而来的金橘色飞行符车。
似乎看到了白河玄﹐金橘色的巨型符车靠了过来﹐甲板上静着一群侍从﹐衣着整齐华美﹐气质优雅月兑俗﹐肩头清一色的紫肩﹐神情肃穆﹐不苟言笑﹐足见其心性。而人群正中坐着一名黑衣老妇﹐神形削瘦﹐如同一株枯死的老树﹐唯有那双小眼睛透着灵动﹐又似老树新芽﹐生机都隐藏在内﹐左手持着鹿杖﹐
「白河玄侯﹐别来无恙。」
「玄王大人。」逍薄烟朝着老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态度挚诚至极。
巴陵玄王!折花笑悚然一惊﹐没想到一代玄王竟是这等模样……
现存的十大玄王中﹐以巴陵玄王年纪最大﹐传说已经千岁﹐虽然顶着玄王之位﹐却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实力﹐因为她从不出手﹐即便麾下的势力也都是她的子孙在打理。
巴陵玄王微微一笑﹐平和的目光扫至袅娆﹐神色不禁一愣﹐随即露出更灿灿的笑容﹐点头赞道﹕「九叶境﹖好!新一辈中﹐无出其右﹐你就是那个……」
「袅娆见过玄王!」袅娆盈盈一福﹐同时也打断了巴陵玄王的话。
玄王部下们纷纷投去冰冷的目光﹐嫌她冒犯了主人﹐可巴陵玄王却不以为意﹐还露出理解似的神色﹐目光滑向折花笑﹐如蜻蜓点水般在折花笑的脸上扫了一下﹐刚移开又转了回来﹐口里「噫」了一声﹐脸上露出惊异之状。
「此子何人﹖」
逍薄烟愣了愣﹐甩头看了看折花笑﹐诧异地道﹕「他便是诛杀妖姬之人﹐怎麽﹖大人认识﹖」
橘色符车上一片轻呼﹐所有人都动容了﹐纷纷把目光投了过去﹐惊讶地现少年装束古怪﹐而且没有肩勳。
「小娃子﹐练的甚麽﹐连我都看不透。」
一言即出﹐又是一片惊啾﹐这一次连逍薄烟都动容了﹐霍然转身看着少年﹐能让玄王察觉到的东西绝非等门﹐而他却感受不到﹐这才是关键。旁边的袅娆也是一脸愕然。
「我一个灰肩﹐就算想练﹐老天也不让啊。」折花笑用放声大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安﹐暗自感慨玄王果然不同凡响﹐居然凭着感觉就能断定他在修练。
「灰肩﹖」巴陵玄王目光询问着逍薄烟﹐得到肯定的答复後疑色更浓﹐上下再次打量片刻﹐又问﹕「你这一身阴森之气何来﹖」
「受了刀刑﹐血脉受创﹐命气溢散﹐或许命不久远了。」少年谈笑间把上身一剥﹐露出一身赫然醒目的刀疤。
空气中响起一声整齐而响亮的抽吸声﹐巴陵玄王的部下们惊叹之余都投以同情的目光﹐面对一代玄王﹐少年能不卑不亢﹐从容应对﹐都对他有些好感。
再没有怀疑的目光﹐少年长长松了口气﹐这里正围剿邪道余孽﹐自己若稍不留神﹐围剿的恐怕就下他了。
「玄王大人﹐下面是怎麽回事﹖」逍薄烟问
「我也刚到﹐看这情景﹐应该是太和诸境中最强悍的太和生死境。」
一听「生死」二字﹐折花笑便条件反射般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毕竟生死绘的来历还是谜。旁边的袅娆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甚麽是生死境﹖」
「简单就说是把生命揉化入境﹐境在人存﹐境消人亡﹐按太和道徒所说﹐生命祭献於天地﹐自然受天地庇护﹐若不能先行破境﹐谁也杀不死境中人。最可怕的一点﹐任何进入的生命若实力不足﹐便会被太和生死境揉化﹐同样境消人亡﹐这在太和道中叫的连祭﹐也是太和道最邪恶的力量。」
袅娆捂着嘴啊的一声惊叫﹐脸色渐白﹐其他人也大致若此。
唯有折花笑神色颇不以为然﹐太和道徒若非看不到生机﹐怎麽可能动这生死境﹐一但动用必死无疑﹐这种与敌人同归於尽的力量根本称不上邪恶﹐既然连生命献於天地﹐还要去打人家﹐死了也活该。
探头朝下方看了一眼﹐「太和生死境」虽然周围被大军重重围困﹐却没有一个人敢轻易尝试﹐似乎都在等着赶来的各路高手出手。
「难道太和生死境可以一直存在﹖」折花笑忽然插嘴问道。
巴陵玄王依然对他持有怀疑﹐只是不好追问﹐淡淡地应道﹕「太和道往最後会坐化﹐化成一阵青烟消散。」
「那就等他自己散了」
逍薄烟摇头道﹕「若在旁处放着倒也无妨﹐这里是川成东道往东的重要符车道﹐若不打通﹐道路必然堵塞﹐引起诸多不便﹐看来只有强行破境了。」
「逍玄侯﹐你出手吧﹐老身已经很久不出手了。」
「谁出手倒是无所谓﹐不过这事得从长计议﹐毕竟这是太和境。」
一句话出﹐巴陵玄王身边的人脸色都变了。
袅娆看在眼中忍不住轻轻一哼。
「姐姐﹐怎麽了﹖」
「太和道徒以宝养境﹐以境育宝﹐所以太和道徒的手上珍宝极多﹐尤其是奇果异草﹐围剿太和道徒美其名曰诛邪﹐十之**是为了破境杀人後夺取宝物﹐任例一样都价值连城。」
折花笑顿时露出鄙夷之色﹐修道之人居然也如此贪婪。
「各位同道﹐请过车一会。」
巴陵玄王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水浪般四散而开﹐瞬间传到每一辆符车之上。
各车纷纷传来回应﹐毕竟是玄王召唤﹐在场唯她最大﹐谁敢不应﹐不到片刻﹐﹐空中十几架飞行符车很快聚拢在一起﹐结成一座空中浮台。
各车的主人飘然而至﹐每一个都是跺一脚天地震的人物﹐川成东道的玄道高手几乎都叙了﹐他们被邀至车月复中商议对策﹐面对太和生死境﹐武道将道全然无用﹐只有玄士才能以「境」制「境」。
大人物们去开会﹐麾下的亲随们便自由了﹐许多人都彼此相熟﹐一个个呼朋唤友﹐气氛一下子喧闹起来﹐倒像是一次玄士大会。
「李兄﹐别来无恙﹖」
「严道友﹐气色不错啊﹐最近修为又有精进了吧﹖」
「……」
折花笑在人群中显然有些另类。
能够登上飞行符车的都是玄道修士﹐都是各路强者的亲信﹐不是嫡系传人﹐便是优质天才﹐地位极高﹐身份贵重﹐平时都是眼高於顶的人﹐彼此间虽然极为客套﹐谈吐有秩﹐但面对折花笑时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光景。
「你是甚麽人﹖为何无肩﹖」
「别站在这碍事﹐到一边去。」
讥诮、喝斥、鄙夷、轻蔑、不屑……各类冷眼相加﹐质问声不绝於耳﹐像海潮包围着少年。
也难怪﹐一个无肩者站在一群紫肩之中﹐地位差异极端悬疏﹐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而具无论年龄还是穿着打扮﹐折花笑都不像是个有身份地位的﹐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显得秃兀﹐若不是在飞行符车上﹐只怕有人要把他当成太和道的奸细。
若他献媚陪笑﹐姿态放低倒也罢了﹐偏偏他甩着一条大辫子斯斯然游走於人群之间﹐悠闲的样子就像是走街窜巷﹐无论外人如何轻贱﹐都视若无睹﹐无疑也让一些自视甚高的玄道修士侧相向。
打小就习惯了白眼与嘲讽﹐折花笑对此几乎免疫﹐你越看不惯我﹐我越要站在你面前晃悠﹐让你不爽﹐反正白眼和讥笑又不会伤及毫。
相比之下﹐太和生死境中之人更能引起他的共鸣﹐生死境与生死绘一字相死﹐然而生死绘所学何尝又不是生死之境﹐只有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以命相抟。
忽然﹐三个身影笑眯眯拦下了他。
「喂﹐小子﹐那艳姬是甚麽人﹖白河玄侯的姬妾﹖」
折花笑霍然驻足﹐远比极域更寒冷的目光一下抵住了说话之人的咽喉﹐仿佛要把他刺穿﹐轻贱於他无所谓﹐但轻贱身边的人即便玄皇也绝不答应﹐袅娆待他挚诚﹐引以为平生知已﹐岂能容忍外人这般轻贱。
「喂﹐回答啊﹐问你话呢!」挑舋的玄道修士挑目相对﹐头颈高昂﹐眉尖高挑﹐一副俯视众生的姿态﹐眼神中满是鄙夷之色。
「对不起﹐小子无才﹐听不懂犬吠﹐见谅见谅。」折花笑白眼一翻﹐斜斜地瞅着年轻玄士﹐人倒是长得不错﹐白面尖脸﹐气质清朗﹐只可惜嘴贱。
「你敢骂我是狗﹖」
「是人怎麽不说人话﹖到这里找姑娘﹖上弧城的窑子里大把﹐也就几十里路﹐够你玩一个月的﹐修道之人像你这麽色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折花笑声音极大﹐周围玄士听得清清楚楚﹐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白面青年哪受过这种羞辱﹐如同被人甩了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周围嘲笑的目光更是化成无数把剑﹐狠狠地刺激着心神﹐恼羞成怒之下伸手就一击。
一道怨咒之符凭空打了出来。
「不要――」
旁边两人倒是清醒﹐伸手欲拦﹐却还是满了一步﹐眼见怨咒之符没入少年身躯﹐脸色都有些难看﹐无论如何少年都是随白河玄侯而来﹐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一下算是大事了。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