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变乍生﹐天空炸起一片惊雷﹐轰鸣不止﹐随之掀起的巨浪远播十数里﹐震得山林摇荡﹐竟一口气把空中的符车直接推至十数里外。
蓦然间﹐「太和生死境」凭空扩大了一倍﹐那道如巨浪急卷的银潮正是境壁﹐地面有上千人围着﹐哪来得及闪躲﹐瞬间便就被纳入境中。
「快﹐快跑!」
「生死境﹐境生死﹐不想死的快跑啊……」
惊叫声四起﹐刚才还意气风﹐想着沾点好处的人们﹐此刻都丧魂落魄地往外狂奔﹐拼了命要在生死揉化之前月兑离﹐然而数里之遥岂是眨眼能至﹐许多实力不足的一出境便扑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空中﹐飞行符车上强者如林﹐情况要好的多﹐银浪骤至之际﹐玄王玄公们慌忙张开「境」﹐将人车收纳其中﹐在银浪中宛如一排巨筏﹐荡然而出﹐稳稳地飘到了生死境外。
只是所有人都集中在中间几辆飞行符车﹐外围符车就没有这麽幸运了﹐符车连同架车之人一起卷了进去﹐符阵受到太和生死境的影响﹐大部份失效﹐一辆辆全栽葱似的砸至地面﹐摔得肢离破碎。
运气最差便是那几个正暗中下黑手的非翎等人﹐他们连境都无法张开﹐下子便被卷了进去﹐正少年所说﹐天道至公﹐报应不爽﹐其中一人一头栽在地面﹐横死当场﹐剩下几个稍好﹐落在了树间﹐却大都摔得七晕八素﹐大都断手断脚﹐惨叫连连。
赤凤鸾车在袅娆的九叶境保护下安然无恙﹐但刚刚停定﹐袅娆便惊觉折花笑不见了踪影﹐不禁大惊失色。
※※※
――呼
金光四射的苍林间走出一潇洒少年﹐嘴里叼着一根淡紫色的绒草﹐左顾右盼﹐一脸好奇﹐正是失踪的折花笑。
「都说太和境以宝养灵﹐以灵养境﹐以境育宝﹐看来还真是这麽回事﹐啧啧﹐金枝银叶﹐紫萝黄藤……好像都是好东西。」
方才﹐赤凤鸾车上突然受到银浪袭击﹐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吸力﹐把他凭空吸出了符车﹐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如一片轻羽落在了太和生死境。
乍一眼﹐他就被境内的奇特世界震撼了﹐与袅娆轻若无物的九叶境相比﹐这里就像是另一个天地﹐奇花异草满眼皆是﹐单是他认出的少数几种﹐拿出去便是价值连城﹐照此看太和道的修士没有一个是穷人
尽管满眼珍奇﹐然而一想到境主人已经注定的命运﹐那份兴奋劲儿立时就化作云烟消散了。
除了珍奇宝物﹐更让少年惊讶的还在空中﹐不知是阳光还是甚麽力量﹐空中的光线竟如闪电群状般存在﹐金黄色的光线扭曲着连接天地﹐其间还能看到无数细小的银色光点飘摇而上。
细看﹐银色光点正下来自地面这些奇树异草﹐仿佛它们也像境主人一样﹐燃烧生命﹐与天地揉化融合。
看到这一幕﹐他不禁深受感动﹐在境中竟连花花草草也与主人性命相系﹐
突然﹐身上一阵莫名搔痒﹐他以为被「境」攻击﹐吓了一大跳﹐可四下张望﹐似乎又不太像﹐心里正存疑﹐肌肤上的那堆字符中突然有一个「跳」了起来。
「不会吧﹖这就……活化了﹖」
倒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事情过於匪於所思﹐生死绘的修练与世上一切技法不同﹐按量晋昇﹐注入多少死气就有多少收获﹐就像往瓶子里倒水﹐差一点都无法过溢﹐因此如果没有足够的死气注入﹐进度就会停滞不前﹐自己怎麽努力也没用﹐没想到竟在这种环境下活化了﹐着实有些突兀。
没等他反应过来﹐惊变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十几个字符先後活化﹐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
难道……太和生死境与生死绘竟是同源﹖
惊愕的目光扫视四处﹐空气中的确存在着无法辨认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正强烈地刺激着死篆字符﹐尤其是那些细碎的银色光点﹐甚至自动缠了过来﹐围在身边飞舞。
初时﹐他多少有些担心﹐太和生死境最强的便是天地揉化﹐这或许就是揉化的过程﹐渐渐地﹐似乎又不像是有甚麽问题﹐至少在离开境空间之前﹐揉化与否都很难确认﹐心也逐渐放宽。
虽然不明究理﹐只能猜度与「太和生死境」的力量有关﹐但他却知道自己碰上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不借此机会完成筑基三步中的最关键一步﹐日後还不知道要拖到甚麽时候﹐因此离开的念头被打消了。
他的修练不需要像道门修士一样静坐养息﹐依旧朝着境中心走去﹐很想看看境主人是怎样一个人。﹐
穿过金黄色的草地﹐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鸾鸣。
折花笑抬头望去﹐一只体形不大的紫色鸾鸟正从天空盘旋﹐不时出鸣叫﹐仿佛在与主人共鸣﹐又似替主人的命运鸣不平﹐时不时又一片紫色惊雷﹐一个个排着队炸开﹐每炸一次﹐便有更多灵气释放出来。
他挥了挥手﹐紫鸾似乎也看到了他﹐突然俯冲而下﹐在他头顶上方三尺住才突然爬昇﹐仿佛在警告他不许乱来﹐他不禁苦笑一声﹐连这里的生灵都有护主之情。
太和生死境的中心在一片树林带﹐宽直的符车道穿林而过。
那是一片原本平平无奇的桦木林﹐此刻抹上了一层银粉﹐其间仙蔓纠缠﹐不时喷洒着白色雾气﹐时现时隐﹐宛如仙境一般﹐让折花笑着实大开了一回眼界﹐难怪外人觊觎太和道徒的宝贝﹐谁见了这里的景像能不动心。
拨开仙蔓﹐越过奇宝分呈的树林﹐前方出现一条笔直的符车道﹐不过此时道中的符阵已经被太和生死境毁了﹐无力地躺在那里。
呜哇――
小树林里突然响起了婴儿啼哭声﹐折花笑心头莫名的抽紧。
这里怎麽会有婴儿﹖
一时间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拱了过来﹐周围的奇景再也无法留出他片刻。
拨开一片青藤﹐前方终於出现了人影﹐而他也如电击般僵在那里。
树林间的空地上﹐一对泪花满面﹐满眼绝望的年轻夫妻苦苦坐在地上﹐妻子怀里抱着一名仍在襁袍中的婴儿﹐看上去也就出生三四个月的光景﹐身边是一个简单的包袱﹐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
这就是外面的人如临大敌的敌人﹖
他有些懵了﹐想到境外重重的围困﹐再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事实与想像反差太大﹐大到他无法接受的地步。
原本还有些孤疑﹐但他甩头眺望左右﹐再也找不到没有第三个成人﹐显然这三口之家就是境主人。
想到太和生死境生死共存﹐他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这不是硬生生把这一家三口把死路上逼嘛!若他们出事﹐孩子怎麽办﹖
他突然急躁起来﹐焦虑逼着他无视危险﹐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边急切地问﹕「出甚麽事了﹖」
两人听闻人声勃然变色﹐腾的站了起来﹐丈夫手持青杖摆出临战的姿态﹐妻子退了一步躲到丈夫身後﹐紧紧地把孩子拥在怀﹐失神的目光连最後一丝信念都仿佛失去了。
「我不是玄士﹐没有恶意!」折花笑停下脚步﹐高高举起双手。
看到少年的面孔﹐两夫妻微微松了口气﹐但仍未放松﹐目光紧紧地盯着少年﹐直到顺着他的手看到了空空荡荡的肩头﹐表情又为之一变。
「你不是太遥人﹖」
「我来自狼山域﹐三无人才﹐在哪都一样。」
两人都愣了一愣﹐三无人才无法修练是天下的共识﹐也不可能存在任何威胁﹐他们顿时放松下来。
「你……怎麽进来的﹖」
「看热闹﹐被卷了进来。」折花笑摇摇头目光射向年轻少妇﹐担忧地问道﹕「听说是甚麽太和生死境﹐你们两个都出手﹐孩子怎麽办﹖」
看着急切的面孔和忧心忡忡的目光﹐两人的心似乎被暖了一下﹐苍白的脸色稍稍有了一抹红。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年轻少妇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悲伤﹐也大哭不止。
年轻的丈夫在一旁默默地流泪。
「到底生了甚麽﹖」
丈夫脸色突然胀红﹐似乎想起了这一切的根源﹐目光如刃﹐狠狠地射向西方﹐咬牙切齿地说了真相。
刚满百日的婴儿生了怪病﹐需要南方琴珑湖中的金色龙尾蛟鱼﹐所以夫妻两人带着孩子南下﹐由於孩子体弱﹐必须一直用「太和五行境」罩住才能怡养灵气﹐然而在穿越符车道时引动了符阵﹐惊动了洽好在附近驻防的驻军﹐便围了上来。
太遥视玄道之外的诸道皆为邪道﹐见之必杀﹐太遥军队现二人是太和道徒立即群起攻之。
丈夫抵抗了一阵﹐可惜人单势孤﹐又忧心妻儿﹐很快就败了下来﹐眼见妻子与孩子面临屠刀﹐急切之间便引动了太和生死境﹐希望为妻儿换取一线生机。
天空突然而至的飞行符车改变了一切﹐意识玄道高手已至﹐即便不强行破境﹐他们也没有半点机会﹐绝望之下﹐妻子也毅然引动了「太和生死境」﹐誓与丈夫和孩子同生共死﹐一起在这里与天地同化﹐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太和道与诸道皆不同﹐有「和境」之效﹐两境相叠﹐威力徒增一倍﹐便有了那强旱的银浪。
言罢﹐妻子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幽幽叹道﹕「如今我夫妻生死相依﹐做对同命鸳鸯﹐倒也死得其所﹐只是苦了我这孩子﹐才临世百日﹐就遭此大难。」
「风儿﹐还有下辈子!」丈夫给了个安心的笑容﹐只是有些勉强。
折花笑听罢脸色紫胀﹐只觉得胸口被一股气堵得慌﹐眼睛被泪花浸透﹐抹一把眼睛。他猛地甩头﹐外面的那些家夥一个个正义凛然的样子﹐口口声声说甚麽太和妖孽为祸世间﹐他们要诛杀奸邪﹐其实暗底里琢磨杀人夺宝的至少一半﹐就连高高在上的玄道名士也不忘俗﹐驻军的出动十有**也与夺宝有关﹐然而他们的贪婪却让这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无耻!」
他一下窜跳而起﹐愤然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怒不可揭。
「甚麽邪道﹐甚至正义之士﹐全是扯蛋……一群名士﹐屠杀一个婴儿﹐还有脸恬不知耻地分赃﹐全是人渣……这些人要是能上仙道﹐小爷就能成神……」
此刻的他有一种冲动﹐想出去质问那些所谓「正义之士」――这襁袍中的孩子﹐邪在何处﹖恶在何处﹖
两夫妻也被他这怒冲冠之状吓了一跳﹐就连小孩也停止了哭泣﹐睁着圆圆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折花笑﹐甚至露出了笑。
折花笑看着心如刀割﹐狂怒无可渲泄之时﹐一名军士拨开草丛冲了进来﹐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露出狂喜之色﹐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找了﹐找到邪道妖孽了﹐快来﹐啊――」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