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织﹐稠密如同外面的大雨﹐呼啸着扑面而来﹐连躲都不躲不及﹐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折花笑只觉得头皮麻﹐四肢冰冷﹐心里犯着嘀咕﹐怎麽一来就成西京公敌了﹖
「我有这麽出名吗﹖」
听了折花笑的喃喃自语﹐清蕃少女犹豫半天才忍不住小声提醒道﹕「最近挺出名﹐西京人都知道。」
「哗﹐那还真的出名了﹐不过借问一声﹐为甚麽这麽出名﹖」
「你﹐不知道﹖」清蕃少女眨巴了两下眼睛﹐似乎没想到少年会问这种问题﹐表情竟有些为难。
「我才刚进城﹐不到半个时辰﹐知道啥啊﹖」折花笑回应似的做了相同的为难表情。
「谁让你摘了西京之花﹐西京一千三百万人口﹐估计有一成都看你狼狈地逃出西京城。」老者旁若无人地提着茶壶走来走去。
「啊﹖」﹐「啊!」﹐「啊――」
一滴冷汗从脑门子滑落﹐折花笑抹了抹前额掩示尴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放着民籍令符的口袋﹐除了唐州延龄府和军籍这些基本资料外﹐下面还挂靠着一个女性的名字――诗师﹐也正是此行的目标﹐只是逍薄烟甚麽也没说﹐他也没多问﹐没想到竟惹出这麽大的麻烦﹐顿时有种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感觉。
「女乃女乃的﹐小爷俺这回算是瞎了眼﹐难怪那些家夥笑容怪怪的﹐原来哄着小爷做靶子……」
嘟囔之余﹐他抬眼睨了一下华服公子﹐不曾想这一平平淡淡的一眼竟把华服公子吓得脸色煞白﹐仿佛想起甚麽的他突然拔腿就走﹐甚至顾不上教训四个恶仆﹐一头扎进了金色符车飞快地溜走了。
折花笑傻了眼﹐这结果实在太离奇了点﹐刚才还穷凶极恶要砍要杀﹐一转眼夹着尾巴跑了﹐这脸变得比天气还快。
「他没病吧﹖」
「天爵榜中人﹐谁敢轻易招惹。」茶屋老板又是随口一句嘟囔为少年解了惑了。
天爵榜﹖折花笑眼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榜单上的名字把一切的计划都打乱了﹐这回想不出名都难。
慢着慢着……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似乎触碰到了甚麽﹐低着头沉思起来。
贬为贱籍的女孩应该是那家的……啧啧﹐太遥十美图中人啊﹐太遥一国的青俊都趋之若骛的美人……把她塞到我名下﹖逍玄侯看中了我哪一点﹖
慢着!
折花笑身子一颤﹐脑海中许多东西渐渐串连在一起。
唐州延龄府﹐偏远的边塞﹐绿肩……原来如此﹐军籍必须要去唐州报到﹐也必然要把她带去﹐那里好像是北地玄王的势力范围﹐实力仅次於玄皇的强者﹐也是玄皇眼下第一号大敌……头疼﹐最讨厌这种破事﹐怎麽就咬上我了呢!
想到逍薄烟的用心﹐折花笑忍不住一阵苦笑﹐真相虽然还未完全揭露﹐但至少逍薄烟是在用心良苦地给他下套﹐或许天爵榜上的名字留了太多刺激﹐因此想用西京内一连串的大麻烦逼出他的真正实力。
今天的华服公子虽然被吓走了﹐但西京有一千三百万人﹐太遥四都排名第二的巨城﹐强者如林﹐消息只要传出去﹐明天就会有无数年轻青俊跑来找事﹐或挑战﹐或叫嚣﹐甚至暗下杀手。
到时候他就不得不面对两难的境地――不出手便受被羞辱﹐被殴打﹐甚至被杀掉﹔而出手就必然让人窥见真正的实力﹐一个三无人才是否有能力登上天爵榜﹐答案自然便展现在逍薄烟的面前。
不愧是狐侯﹐真是狡猾透顶!
旁边的清蕃少女见他沉思不语﹐不禁有些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走﹐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倒是茶铺老板洞悉了她的内心﹐笑着给她斟了杯茶。
「谢谢。」
「最近好像没怎麽去道院嘛。」
「老爷爷你记得我啊!」清蕃少女露出灿烂地微笑﹐眼睛比星星更明亮﹐「最近东家那边事情比较多。」
「这麽可爱的小姑娘哪能不记得……哎!流民的日子不好过﹐希望你能早点过关﹐早点拿到肩勳﹐否则……」老板一边烧水沏茶﹐一边不厌其烦地唠叨着。
「嗯﹐我一定会。」
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煞是好听﹐折花笑歪着脖子看了她一眼﹐清蕃少女眼神中流露出钢铁般的坚毅让他有些吃惊﹐这是女性很少流露出的神情﹐即便是在坚苦卓绝的狼山域。
那个被称为「西京之花」的女孩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庭院深深﹐幽静宁和﹐空气中飘散的阵阵花香让这片孤独的小院多了几分生气。
一名仆妇依在廊下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絮絮叨叨。
「小姐﹐听说人选终於决定了。」
花丛中﹐一张绝美的面容探了出来﹐满园鲜花也不及她一颦一笑﹐凤目轻挑﹐淡淡看了一眼﹐又埋身下去﹐细细地修剪起花枝﹐仿佛所说之事与她无关。
她便是「西京之花」诗师。
其父诗镜是妖姬之前十八玄王中的一位﹐地位和实力仅次於当今玄皇﹐妖姬之乱中诗师的几位兄长都卷入了进去﹐无一幸免﹐殇子之痛刺激下﹐诗镜与玄皇在孤梦山一战震天动地﹐虽然最终落败﹐却硬生生把玄皇从皇境打回王境﹐自玄道以来的第一人。
诗家一门从此衰败﹐男子皆斩﹐女子一概充边﹐诗师也被判了充军为绿肩奴﹐只是西京玄王一力保护才免遭厄运。
「拜西京玄王大人所赐﹐小姐配边塞为奴的命令才缓了三年﹐原以为事情就这麽淡去了﹐没想到还是要……哎!这若是配个好人家也就好罢了﹐边塞都是些苦寒之地﹐小姐这麽娇女敕如花的身子怎麽受得了啊!」
少女抬身看了看天空﹐伸手抹去肩前细汗﹐又弯下了腰。
「虽然这里深宅大院﹐可我打听过了﹐是个年纪的绿肩﹐好像没甚麽出身﹐嘿﹐我说甚麽呢我﹐有出身的谁会去弄个绿肩﹐别弄个兵**就好﹐那些人啊……不比地痞流氓好多少﹐粗手粗脚……我都受不了﹐别说小姐您了。」
似乎对老婆的呱躁有些受不了﹐少女终於有了回应﹐花间响起银铃般的声音
「既然是充边配军为奴﹐自然会是绿肩﹐这有甚麽可奇怪﹐反正啊﹐谁都一样﹐这世道唯有花草树木才是真正的无心害人。」
少女随口侃侃而谈﹐言似无心﹐眼睛始终盯着娇艳的鲜花﹐一副心满意足地表情。
「妹妹可说错了﹐满城为你打抱不平地至少有三五百万人﹐不信出去问问﹐谁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一名俊朗的青年快步而入﹐一脸怜爱地看着花丛中的少女﹐眼中满是怨气﹐不悦地道﹕「也不知道父王搞甚麽﹐整个太遥绿肩千万﹐怎麽胡乱挑了这麽一个﹐都那个逍薄烟教唆的」
「参与十殿下。」少女欠身一福。
青年正是西京玄王第十子池鄱鄢﹐刚刚成年﹐正是血气方刚﹐对家中这位「西京之花」慕恋已久﹐对於配边的决定自然是极力反对﹐恨不得一刀把那幸运儿宰了。
「自家人﹐何必多礼。」
「十殿下客气了﹐这是小女子的命﹐早有心里准备﹐殿下还是不要为之与王爷争执﹐以王爷的脾气﹐没用的。」诗师依旧淡淡的
池鄱鄢恨恨一叹﹐抬眼凝视着如花娇靥﹐眼里是千万个舍不得﹐如今是近水楼台﹐一但玉人离去﹐这辈子怕是都没有机会了。
「妹妹﹐我……」
「殿下请回吧。」诗师一身子转﹐又回到了花间。
「殿下﹐殿下!」一名小厮飞奔而入﹐气喘吁吁地道﹕「那小子进城了﹐那个叫折花笑的小子﹐有人在南边看到他了。」
「走!我倒要看看是甚麽样的小子﹐敢跟我抢人。」池鄱鄢眼中煞气频生﹐对象自然不是诗师﹐而是那个幸运儿﹐一腔怒火都都准备泄在那家夥身上了。
「殿下不可大意﹐他可是天爵榜人上。」旁边的护卫提醒道。
诗师惊讶地抬头问﹕「绿肩能有天爵榜中人﹖这倒是奇闻。」
池鄱鄢气势一窒﹐但眼中的妒火更甚﹐天爵榜中人的地位谁都知道﹐若不是妒火烧心﹐他也未必敢草率动手﹐唯一所持就是天爵榜只是昭示潜质﹐而非实力。
看着平时对一切都不上心的美貌少女突然对那个归属者产生好奇心﹐妒火一下窜了起来﹐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心里咬着。
「哼!肯定是弄错了。」池鄱鄢忽然想起甚麽﹐神色一松﹐笑呵呵道﹕「对了﹐他的姓你一定不喜欢﹐那小子居然姓折花﹐你这麽喜欢花﹐他却要折花﹐不是天生的冤家嘛﹐哈哈!」
「折……花﹖名字呢﹖」
「笑﹐折花笑﹐你听听﹐折了花还笑﹐这种人肯定不是怜香惜玉之辈。」
面对池鄱鄢的死命抵诲﹐诗师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尖﹐并没有强烈的反应﹐平淡似水的眼波间不知不觉多了一点点好奇﹐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明白﹐这是西京玄王千挑万选才挑中的人物﹐绝不是三两个字就能窥见全貌的普通角色。
一名女官步入院中﹐先朝鄱鄢行了一礼﹐然後转向诗师﹐道﹕「王爷唤你过去。」
诗师不知不觉有些紧张﹐毕竟是改变命运的一刻﹐那个男人将决定她的一生。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