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绘 第二卷 西京月 18章 月下花前

作者 : 小道

折花笑瞅着玉风临风的身影﹐倒也有几分西京玄王的风采﹐年纪显然比他大上十岁有余﹐可眉宇间的稚女敕却又这般明显﹐与世家子弟的成长轨迹如出一辙。

「难怪远远感觉到气势非凡﹐原来是十殿下﹐失礼了。」

看着这长相不俗只是有些匪气的大男孩毫无诚意地欠身行礼﹐池鄱鄢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玄王府可没人敢跟他这麽说话﹐眼角瞅了一下肩头﹐白色肩勳更是府中罕见﹐便知是今晚的客人﹐他今夜并未出席宴会﹐并不知道折花笑引动的轩然大波。

「你是何人﹖在此何为﹖」

「等人。」折花笑反手指了指屋内。

「诗师﹖我府女人与你何关﹖」

看着池鄱鄢的神色﹐折花笑琢磨一丝端倪﹐瞅了一眼屋内﹐笑着反问﹕「难道殿下不知道她要出府了﹖」

「出……出甚麽府﹖我怎麽不知道﹖」池鄱鄢大惊失色﹐失态地大声惊呼﹐把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再瞧不出十殿下对诗师的情意就是瞎子了﹐折花笑搔搔脑袋﹐贪花﹐意图不诡的好办﹐这动真情的却是个大麻烦﹐这种深宅大院的贵少只怕还不清楚诗师背後所牵动的利益和危险﹐西京玄王把诗师安置在这里虽有爱护之意﹐也有牵制玄皇之嫌﹐现在不过是祸水外引罢了。

「诗妹﹐诗妹﹐请出来说话﹐我是鄱鄢﹗」池鄱鄢再也顾不得仪态﹐忘情地大声呼唤。

随从们不敢阻拦﹐只能垂手静候着。

折花笑也不阻止﹐闲人似的依然门边看戏﹐倒是小浅扯了扯他的衣角﹐又频施了个眼角。

折花笑小声笑道﹕「急甚麽﹐我又不是来争风吃醋的﹐若西京玄王愿意留人﹐哪有我这档子事﹐分明就下驱人避祸之道﹐十殿下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他爹不敢拿一家的性命陪着他玩这种游戏。」

叫声响亮﹐诗师很快便走了出来﹐把池鄱鄢弄得十分欢喜﹐可迎接他的却是一张冷脸﹐他满月复的话硬生生塞了回去。

「诗师今日便要出府﹐就此告别﹐殿下珍重。」诗师盈盈一福﹐只是口气颇冷﹐隐隐有拒人千里之意。

池鄱鄢一听心就凉了﹐急得如同火上的蚂蚁﹐口舌不清地叫道﹕「不不﹐谁也不能让你离开﹐谁也不行﹗」

「殿下说笑了﹐这是王爷的安排﹐更何况……」诗师睨了一眼折花笑﹐平静地道﹕「诗师已是他人之婢﹐自然要走。」

「我﹐我去找父王﹐我让他收回命令﹗」池鄱鄢急满头大汗。

这种洒狗血的苦情戏﹐这辈子倒真是第一回遇上﹐折花笑看得有些瞠目结舌﹐这位殿下倒是其情可悯﹐只可惜连人心看不懂。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名王府执事突然出现了﹐看到这阵仗也是一愣。

池鄱鄢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李肃﹐快告诉我﹐父王真要诗师离府吗﹖」

「殿下﹐王爷不是吩咐过﹐不许殿下来此﹐殿下怎麽忘了﹐若传到王爷耳中﹐又要禁足了。」

李肃四两拨千斤﹐一下子把池鄱鄢给压住了﹐接着走到折花笑面前﹐看了他一眼﹐身子一正﹐一本正经地道﹕「王爷有令﹐请客人今夜留宿於此﹐还有些事要吩咐﹐明日见了面再离去不迟。」

诗师听了便是真放心了。

池鄱鄢面如死灰﹐颤抖着身子歪在随从们的手臂间﹐如同一只弱不惊风的病雀﹐丝毫看不出王子的风范。

「王爷有令﹐自然不敢不从﹐只是……我这妹子的爷爷正是垂危之际﹐随时故去﹐这要是耽搁一夜……」

听到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这句﹐小浅心里涌入一股暖流﹐脸颊泛起了甜丝丝的微笑﹐嘴上却道﹕「哥哥不必担心﹐来之前已经把爷爷托付给了其他几位爷爷﹐这几日状况倒是不错﹐应该没事。」

折花笑朝他一笑﹐也就不再推辞了。

池鄱鄢那一边一概瞠目结舌﹐从来没有男人夜宿诗师的院子﹐以玄王之令﹐男人都不许进来﹐他也是抗命而来﹐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状况﹐顿时不干了﹐可刚叫一嗓子﹐院门又走来一拨人﹐为的是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眉尖眼角与池鄱鄢有几分相似之处。

美妇现身﹐池鄱鄢顿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在了一边。随从和李肃则都忙着行礼。

「王妃。」

王妃瞥了诗师一眼﹐冰冷冷地道﹕「自从你来了﹐这一府上下都被闹得神魂颠倒﹐偏王爷护着﹐谁劝也不听﹐这回是终於肯送你走了﹐既是如此﹐临走就不要再摆弄事非了﹐鄱鄢天资聪明﹐前程远大﹐我可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诗师仿佛着惯了这种刻薄之言﹐脸色虽然惨白却还能挺着﹐也不答话﹐盈盈一福算是回应﹐不过眼神闪过的凄色全落在了折花笑的眼中﹐由此可见这三年的王府生活怕是苦不堪言﹐心里忍不住怜惜起来。

他瞅着王妃淡淡一笑﹕「王妃﹐还是管好自己的儿子才是﹐一个殿下跑到别家女人院里呼天抢地﹐成何体统﹗」

「你是甚麽东西﹐敢这麽跟我说话﹗」王妃怒色一指﹐尖锐的手甲几乎触到了折花笑的眼睛。

「我自然不是甚麽东西﹐不过您的儿子怕是比我强不了多少﹐居然跑来勾搭我的女人﹐王妃您还不让我说话﹐若大的西京玄王竟如此太霸道吗﹖」折花笑轻舒猿臂﹐把诗师揽入臂弯。

诗师身子一僵﹐仰头看了看折花笑﹐清澈的眼波让她渐渐地放松下来。

「何苦为我与王妃交恶﹖」诗师既是感动又是不安﹐低低地道。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眼睛一凸。

「是你﹗」王妃母子同声惊呼﹐只是表情截然不同。

折花笑突然端起架子﹐大刺刺往门前一横﹐傲然道﹕「小爷的身份怕是你们都知道了﹐这件事是我和玄王之间的私事﹐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希望您和殿下离远一点的好。」

「不﹗」

「殿下﹐我倒是感动您的情义﹐只是您只怕到现在还没有明白……」折花笑拍了拍诗师的香肩﹐「若大一个太遥﹐任凭谁家娶了她﹐都会与诗家是一个下场﹐如果没有与玄皇一战的勇气﹐接近她就等於把自己送到玄皇的屠刀之下﹐我孤家寡人一个﹐生死无惧﹐玄王大人才点中了我。」

不但王妃﹐连带那些随从们都腾腾地倒退了好几步﹐少年的声音仿佛一把屠刀抵住了他们的咽喉﹐随时都会抹过。

「走﹐立即给我走﹐永远都不许再见这个……女人。」王妃看着折花笑还是有些悚﹐越说越没大信心﹐说完最後一个字拖着儿子转身就走。

目送着人影惶恐不安地逃离﹐折花笑忍不住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说的都是真的﹖」诗师呆呆地看着折花笑﹐她自己并不知道情势竟是如此险恶。

「看来你还蒙在鼓里啊﹗」

折花笑犹豫了一番﹐拉着她坐在了廊下的石凳上﹐细细地将她的处境分析了一遍。

诗师越听越是心惊肉跳﹐泪花也止不住地往外淌﹐手绢也浸透了。

望着满苑花朵﹐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家族之灭竟是为了父亲强大的实力和新开创的功法﹐难怪之前那麽多人叫着嚷着要娶我﹐可真正敢说出口的竟无一人﹐玄皇之威乃至於斯﹗」

回眸凝望着折花笑﹐此时再细细品味这个大男孩的一言一行﹐竟是如此的可敬可叹又可爱﹐在太遥国与玄皇为敌﹐便是与整个国度为敌﹐折花笑的气概又让她钦佩无比﹐更可敬的是折花笑所图并不是她的美色﹐而仅仅是西京玄王强加在他身上的「责任」二字。

只为这两个字﹐甘冒着生命危险﹐甘与一国为敌﹐若大一个西京城﹐若大一个太遥国﹐只怕再无第二人有如此胸襟﹐如此气概﹐「大丈夫」三字当之无愧。

「贱妾愿以薄柳之姿终生侍奉主人。」诗师缓缓跪在了折花笑面前。

「别﹗」折花笑吓了一大跳﹐连忙扶起诗师﹐「我可真不是为这个﹐说实在﹐能活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我没甚麽奢望﹐身边的人幸福便好﹐小浅如此﹐你也是如此﹐离了这里﹐你爱干甚麽就干甚麽去。」

诗师竟已泣不成声﹐在小浅的掺扶下进了屋子。

月色清幽﹐花影如怜﹐沐浴在淡淡的花香中﹐自然心怡神安。

折花笑在庭院矗立了许久﹐这下可真是豁出去了﹐从隐伏的小人物﹐到与玄皇对抗的硬汉﹐需要做出的改变太多太多了。

「成名实在是件麻烦事啊﹗」

他摇摇头﹐抬腿走入了屋子。

※※※

诗师所住的内屋颇大﹐却极是素净﹐几乎没甚麽摆设﹐竟如清贫人家的宅子一样﹐唯一可观的只有那半圈的书架﹐整整齐齐摆了半个屋子﹐其中藏书颇巨﹐让爱书的折花笑又惊又喜。

诗师已经平复下来﹐看到折花笑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绯红﹐别有一番楚楚之色。

「喝茶﹗」

看着这样一个清冷的屋子﹐似乎比山林野地的感觉还要差﹐折花笑都自问未必能受得住﹐诗师小小年纪居然在这里呆了三年﹐那份坚韧着实让人敬佩。

「以後要让自己高兴点。」

「知道了。」诗师涩然一笑。

折花笑推开窗户﹐花香瞬间侵占整个房间﹐清冷的屋子变成了一座花宫﹐那份清幽正好衬托出了花的雅静﹐「花前月色……嘿﹗若能把这里搬到唐州去就好了。」

「想不到你倒是个知音。」

「知音倒也配不上﹐只是姑娘惜花之名整个西京都知道﹐能守在这种屋子里﹐没有些寄托只怕早疯了﹐这里只有花和书﹐要猜也不太难。」

折花笑出轻爽的笑声﹐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只一眼﹐笑声嘎然而止。

诗师感觉有异﹐急问﹕「怎麽了﹖」

「这本书是﹖」折花笑把书递到她的面前。

「哦﹐这是《仙文韵府》﹐倒是本怪书﹐普天之下能未必有一人能读懂它﹐因为它一份仙界遗留文字的记录书册﹐并无注释﹐只是把原文描了上去﹐大概只有真正的仙人才能看懂。」

「仙文啊﹗」

折花笑重重地吐了口气﹐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因为随手翻开的那一页所展示的文字与《诛选》上的文字一模一样。a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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