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境本是一圆﹐东击西颤﹐南摇北晃﹐联动效应并不出奇﹐靠着境内的力量平衡中和一切冲击﹐这原本就是太和境的精华。
而此刻﹐一切似乎都乱了。
骤然春花似锦﹐骤然伏夏荷碧﹐骤然菊开枫红﹐骤然飞雪如沫………片刻之间﹐四季轮转﹐仿佛天地要把一年之中最美丽的瞬间展现出来。
西南、东南、正北三线都有太遥朝的围剿部队在鏖战﹐正是刀光剑影﹐铁血峥嵘之际﹐眼前飘过四季的景致﹐任谁都无平静下来﹐战斗嘎然而止﹐交战两方目瞪口呆地看着迅转换的天地景致﹐心境久久不能平静。
境主们最是茫然﹐破境并不奇怪﹐但如这般剧烈的波动连他们也是平生仅见﹐都以为是玄王一级的顶阶高手到了﹐而且同时四方同时出手﹐才会制造出如此震憾人心的效果﹐孰不知这一切不过是折花笑的无心之举罢了。
足足动荡了半个时辰﹐一切才稳定下来﹐敌我两方都缩回到自认安全的区域等待一切复归於静﹐紧张的气氛也松弛下来﹐尽管谁都知道这是一场死斗﹐不是玄道精英埋骨山岭﹐便是太和道统一朝亡散。
青天﹐白云﹐红叶﹐**﹐茵茵青草地﹐淡淡枝头烟﹐说不尽的秋色腻人﹐看不完的风光如画﹐徘徊在这样的环境中﹐心情都会很好﹐可惜折花笑对着这样的景致却是愁眉不展。
因为妹妹的身影又一次出现了。
不单是花折妍﹐北方那些被境壁隔绝在外的高手们也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刚才强烈的波动让境壁出现了缝隙﹐至使这些本打算退回山城的人们杀了进来。
他深知太和境没那麽容易被破﹐刚才的剧烈动荡只是破了那灰袍男子的﹐然而这座巨大的太和境由无数太和道徒联手组成﹐单破一境根本不足以撼动主体﹐危险依然极大。
而刚才一战﹐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太和道徒的强大﹐在自己的境空间内所向披靡﹐对手在刚才那种状况还能垂死逃月兑﹐可见一斑。
新秀们与太和道徒的差距仍然巨大﹐现在恐怕连出去都未必能如愿。
做为一队之长﹐既然队员回到身边﹐他就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因此他没有逃避﹐带着诗师又回到突击小队。
除太学十子外﹐其他小队成员见到他倒是相当兴奋﹐刚才折花笑破壁而入﹐意味着他至少过将道七阶和玄道四阶﹐数以千计的高手被硬生生踩在脚下﹐不能不服。
就连那些成年的高手们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绝无年龄上的轻视﹐更是自动忽略了银色肩勳。无形中﹐折花笑竟成了这支残部中的领袖级成员﹐就连商议大事﹐也有他的一席之地﹐这让他始料未及。
太学十子混迹於人群之中﹐时刻紧盯着折花笑﹐以冉然最为紧张﹐前番差一点任务失败让他捶胸顿足﹐此刻好不容易再次看到了希望﹐他可不希望机会再从手边遛走。
其他九子却有些信心不足﹐虽然紧紧跟着﹐但行动上总下意识在「拖」。
折花笑因为关心妹妹﹐所以总是不时地朝他们望去﹐这他们总在怀疑自己的行动目的是不是被看穿了﹐有了这份心里压力﹐出手便更不情愿了。
※※※
正如折花笑担心的那样﹐境破败逃的灰袍男子没有死心﹐也不能死心﹐因为这是太和道生死存亡之战。穿行了十余里﹐进了在山谷间一处村落。
――呼
喘了口粗气﹐甩身在村口的井边坐了下来﹐随手一招﹐井里水瓢跳了起来﹐咕嘟灌了几口﹐神色稍定﹐随即大声嚷道﹕「丹颜﹐凡芝……在的都出来。」
村内呼啦出来几十个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襁袍中的婴儿﹐看着灰袍男子都是一脸惊色。
其中一人便是他的妻子沈丹颜﹐走上来上下打量了几眼﹐蹙着眉尖道﹕「怎麽这麽狼狈﹐不是守境吗﹖怎麽回来了﹖难道玄道那些混蛋退了﹖」
「被打败了!」灰袍男子苦笑着长叹一声。
众人都是一愣。
「这麽快﹖莫非玄王亲至﹖」沈丹颜的眼中只有玄王才配与丈夫一战。
抹抹妻子的鬃﹐灰袍男子又是一声苦笑﹕「败得莫名其妙﹐不知撞上甚麽邪了﹐攻击全然无消﹐而且四季之境竟像是为他所设﹐他的攻击一路吞噬力量﹐越来越猛﹐我见势不对连忙撤退﹐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村民们脸色一变再变﹐这个灰袍男子可是他们眼中的娇傲﹐姓青名澈﹐道尊弟子中位列第九﹐绰号「九少」﹐是最有潜质的一批﹐凭他一人之力镇守这北部山域﹐从不用帮手﹐虽说大兵压境也没有过一丝惧色﹐不曾想竟败得如此之快。
「快﹐此番玄道来势凶凶﹐我圣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不做拼死一抟不会有将来﹐你们都准备一下﹐凡芝﹐村子的孩子由你照顾﹐西北方没有敌人﹐若这边有任何不测﹐伺机突出重围。」
青凡芝是他的幼妹﹐才刚刚成年﹐一听这话眼泪就下来了﹐却硬是不敢哭出声﹐情势如此﹐没有选择余地﹐哭声只能徒增伤感。
「为何不退至仙门﹖」
「昇仙是大事﹐拼命了也不能让玄道阻挠道尊的昇仙圣典﹐你们快点收拾﹐这村子虽然隐蔽﹐但危巢之下无安卵。」
九少又转向其他人﹐脸色一寒﹐恨恨地道﹕「玄道欺压我道长久﹐恨不得将他们尽数诛尽﹐今日大敌当前﹐我们便是拼了命也要杀一杀他们的锐气﹐为後面的师兄弟减轻压力。
「眼见便要天黑﹐正是偷袭的绝好机会﹐以日月之境之心﹐天地之境为体﹐四季之境为脉﹐让他们寝食不得安宁。」年轻的太和道徒哲岸咬牙切齿地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太和道之强在於诸境相叠﹐融合诸境之妙集於一身。
而重叠之境大体分为心、体、脉三部﹐合用则谓之「策」﹐因此叠境之技又叫「策技」﹐不同的选择带来截然不同的效果﹐等同於玄道的术和技﹐只是运用的技巧更难掌握。
太和道徒都清楚﹐落入玄道之手绝对存活的机会﹐此一战关系生死存亡﹐小小山村全员出动﹐就连老得掉光了牙的老者也撑着拐杖出动了。
风声萧萧﹐满载悲壮护送着这群斗士踏上了决战之路﹐最小的只有九岁﹐只有未入道的孩童和怀孕的女人在青凡芝带领下朝着西北方游动﹐为保村中最後的骨血。
或生﹐或死!
※※※
天色渐沉﹐秋景中的夕阳将最後一丝温暖带走後﹐空气转向清冷。
风有些大﹐在山谷间回荡﹐带出可怕的啸声。
北方围剿军後部突进了几十里後在一座山谷停了下来﹐山谷极大﹐山林又密﹐这几千人一进去就不见了踪影﹐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攻击﹐连蛮兽都看不到﹐众人虽然不敢完全放松﹐但见着人多﹐也都想好好休息一夜。
树高林深﹐光线幽暗﹐草草填饱肚子後﹐大部份人都随便找到地方睡下了。而突击小队的年轻人却截然相反﹐仿佛得了失眠症似的﹐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
这一天过得古怪﹐从失落到惊喜﹐再到如今的平淡﹐他们的情绪依旧无法完全平静下来。
折花笑挨着诗师靠着一棵大树而坐﹐旁边两丈就是那太学十子﹐故意靠近是为了将妹妹纳入可援救的范围﹐丝毫没有想到这样会将自己致於险地。
冉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借口聊天﹐拉者太学十子围了过去。西京学子见状也围了上来﹐不到片刻就像是开会似的围成了一团。
话题从太和道一直说到太和境﹐聊得倒是开心﹐可折花笑的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太和道徒没有理由让入侵者如此轻松地向前突进﹐即便败了一人﹐也肯定有更强者在後面﹐越是平越﹐越说明白。
问题是如此平静的环境连一只蛮兽都看不到﹐这才是真正的不对劲﹐凭他在上弧城外的经历﹐以及太和道尊闲聊时透露的消息﹐太和境可以说是一个小世界﹐绝对不会影响里面的动物和植物的生长。
蛮兽也就罢了﹐毕竟这麽多人同行﹐可不该连一只鸟都没有啊!
他知道有兽战和植战这些特殊职业﹐太遥虽不多见﹐但在外国却极多﹐如果太和道徒也学会了控兽﹐让强大的蛮兽动伏击甚至比人更加可怕﹐动物天生的捕猎本领让他们变得难以现。
偏偏﹐今夜竟无星无月﹐只有一片漆黑……
「不好!」他突然腾的跳了起来﹐把周围的青年吓了一大跳。
「队长﹐怎麽了﹖」
「杀意﹐非常强烈的杀意﹐在……啊!整个山谷边缘都是﹐我们被包围了!」
一抹寒风吹过﹐青年们寒毛倒竖﹐下意识左右扫视﹐昏黑的四周让他们心底生寒﹐四肢也渐渐冰冷。
折花笑不想与太和道徒交手﹐甚至可以不管周围这数千精锐的死活﹐却不能坐视突击小队﹐尤其是妹妹和诗师﹐如今环境﹐视线不明﹐要想护着人全身而退难度极大。
「有埋伏﹐有埋伏!」
「中陷井了﹐大家快起来﹐敌人来了!」
尖叫声四起﹐撕碎了寂静的夜空。
刚刚入梦的玄士和玄将们如触电般窜了起来﹐看着周围寂静阴冷的环境都愣住了﹐还以为被人耍了。
「谁在胡叫﹐给老子站出来。」
「敢耍老子﹐老子撕了你的嘴!」
正当他们怒气冲冲﹐想抓叫唤之人出来暴泄愤之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鸟鸣﹐仿佛被敲响的战鼓。
折花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