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诮﹐嘲弄﹐白眼﹐冷笑……
折花笑环视众人﹐火把之光照耀下﹐一幅幅鲜活的的表情是如此清晰﹐意图又是如此明显﹐无非是想看他出丑罢了﹐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犹为突出。
小棱子昂着脖子得意扬扬叫道﹕「这是太和道最初浅的人和境﹐你若能破才够格与这些叔叔伯伯爷爷女乃女乃一较高下﹐否则这辈子就呆在这里吧!」
「原来是要困我在此﹐小弟﹐你就这麽小看吗﹖」折花笑学着少年般嘻嘻一笑﹐眉尖舒展﹐甩头朝诗师伸出右手。
诗师愣了愣﹐甚麽也把问就把手伸过去让他握着。
或许此刻﹐人们才留意到诗师的美貌﹐无不惊为天人﹐那些年轻人的眼睛都直了﹐也有如哲岸这种低头不敢多看一眼的。
折花笑一手牵着玉人﹐一手以雪钢叉为杖﹐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前方的太师道徒对视一眼﹐各自闪开左右﹐让出一条通道﹐抱手在怀等着看少年撞壁﹐可接下来的一目让他们瞠目结舌。
只见折花笑松开牵着诗师﹐右手虚空并指一划﹐然後再度牵回玉手﹐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众人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第二个反应还是不可能﹐就连他们也不可能这麽轻易地破境而出。
「这不可能﹐这是妖术!」小棱子不服气叫嚷了起来﹐拳头高高举着﹐稚气十足的脸蛋胀得通红。
「别让他们跑了!」
白老者的指挥下﹐众人再度围了上去﹐只是不敢过於接近﹐少年鬼魅近妖的姿态让他们感到一丝不安﹐把折花笑二人压在溪水之畔﹐呈半形月包围。
折花笑看着这些疑神疑鬼的面孔苦笑连连﹐这可真是有理说不情﹐居然没有人一个能按正理度事。
哲岸眉尖微蹙忽道﹕「看来这小子倒不完全是吹牛﹐也许他真能破太和生死境。」
声音不大﹐但四下寂静﹐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都是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破太和生死境﹖」白老者问
「我也不知道﹐是他自己说的﹐还说有道尊大人作证……对了﹐破境之时有予师叔一家在场。」
「予试平一家﹖我倒是隐隐听说了这麽回事﹐还真是从太和生死境中死里逃生﹐只是没听说是怎麽逃月兑的﹐难道真是生死境被破了﹖唯有破了生死才能破解生死亄﹐他一个年纪轻的少年﹐有甚麽能力看破生死﹐不可能﹐绝不可能。」
小棱子又蹦了过来﹐叫嚷着道﹕「还是我来﹐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刚才那是巧合﹐是巧合!」
「好﹐你再去﹐就在这清溪之畔诛杀了此子﹐为你的两个叔叔祭奠。」
「是!」小棱子晃者蓬松的头﹐牛声牛气地再次走向折花笑。
说来此时﹐溪谷入口又来了几个身影﹐看到这里的阵势都不禁一愣﹐其中一人突然看到矗立溪岸的折花笑﹐「啊」的一声惊叫。
「你们干甚麽﹖快住手!」
众人闻言急忙转头﹐见了这几个﹐无不露出欢容。
「你来的正好﹐他……」
白老者正想招呼来者﹐没想到予试平从他身边一跃而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折花笑身边﹐纳头便拜﹐不禁愣住了。
「恩公﹐受予试平一拜!」
此景此情﹐清溪之畔顿时静了下来﹐声音仿佛瞬间被抽尽﹐死寂一般﹐只有寒烈冷风吹皱溪水。
「还真是……」哲岸瞪圆了眼睛﹐张大的嘴巴半晌也没合上﹐像他这样的还有很多。
看到予试平﹐折花笑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有人能帮上忙了﹐再这麽折腾下去天知道哪时才能见到太和道尊。
「快请起﹐别一口一个恩公﹐我也没做甚麽。」
「不!您的大恩﹐予氏一门万世不忘。」予试不待折花笑伸手来扶﹐腾的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围困之人﹐厉色地喝道﹕「都在干甚麽﹐谁敢对恩公无礼﹐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麽一咋唬﹐原本脑子就是一片浆糊的村民们更懵了﹐呼啦啦散开了几丈﹐空间大了﹐视线也清晰了。
与予试平同来的几个身影也凑了上来﹐上下打量着折花笑﹐惊色满面﹐但神色比溪谷之民要平静地多﹐显然已经对折花笑的传闻有所耳闻。
「试平﹐这就是老师说的那位﹖」
「正是正是。」
予试平拉着折花笑﹐满眼感激﹐声泪俱下地又道﹕「当日恩公倾力相救﹐我和妻子便已衷心感谢﹐没想到境破之後碰到老师﹐这才知道﹐恩公为了救我一家三口牺牲之大﹐天地都该为之动容。」
折花笑有些不好意思﹐傻笑着搔搔脑袋。
予试平高高举起四根手指﹐声嘶力竭地道﹕「为了破太和生死境﹐恩公竟足足失去了三、四十年的寿元啊!」
诗师啊的一声捂着嘴惊叫起来﹐目光如钉子般落在折花笑的侧脸上﹐再也挪不开了。
「三四十年啊﹐各位﹐你们何曾见过有谁为了救三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自毁三四十年寿元﹖如此高义﹐天地动容﹐我予氏一门几辈子也还不清啊!」
溪谷之民如同被巨锤砸了一下﹐脑子彻底懵了。
领头的白老者颤颤巍巍地踏前几步﹐朝折花笑一揖到地。
「小哥高义﹐我等却在此为难小哥﹐惭愧之至﹐请受小老儿一礼。」
呼啦﹐村民们拜倒一片﹐至诚至敬﹐朝这位以生命拯救太和道徒的少年表示最衷心的敬意。
如此震撼人心的画面﹐谁能不动容﹐诗师被震得泪流不止。
折花笑却有些慌﹐连忙唤道﹕「大家快请起﹐快快请起﹐我只是做了应尽之事。」
诗师忽然想起甚麽﹐捂着嘴又是一声尖叫﹕「三四十年﹐岂不是……半生都没了!」
折花笑不以为然地笑笑﹐可身前的予试平却神色大变﹐大声惊问﹕「你说甚麽﹖半生﹖」
「他……他是灰肩﹐没有天地源能节点﹐七十古来稀﹐没了三四十年﹐岂不就是半辈子没了﹖」
予试平眼珠子一凸﹐一把死死地攥着折花笑的手﹐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着﹐咬着牙关﹐失声而道﹕「我竟不知此事﹐我竟不知此事啊!以半生寿元救我予式一门﹐恩公大恩﹐我怎麽报啊﹐这这……十世也还不清啊……」
等闲人两三百岁的寿元﹐三四十年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一个只有七八十年寿元的人没了一半﹐那简直就是地震。
与予试平同行的几人都是殇远秋的嫡传过是亲近﹐地位更高﹐此时也完全被打动了﹐对对视了一眼後点了点﹐同时大礼而拜。
「公子高义﹐我等敬服。」
「别﹐都起来﹐没那麽夸张﹐反正我这条命是捡来的﹐快﹐快起来啊!」
劝了好久﹐众人才稍稍安静﹐只是气氛依旧炽热﹐折花笑再也不是众矢之的﹐却却依然是所有人观注的焦点﹐敬慕﹐钦佩﹐赞赏﹐善意的目光包围着瘦削的身影。
诗师一直扯着折花笑的袖口默默流泪﹐怎麽想都觉得心里酸酸﹐仿佛有流不尽的眼泪。
折花笑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连忙转换话题﹐甩头望向予试平问道﹕「道尊在仙门﹖」
「是。」
「快带我去﹐我有要事要问﹐晚了就问不着了。」
「恩公有命﹐怎敢不从﹐我们立即出﹖」予试平正色道。
「好﹐越快越好﹐越快越好。」折花笑大喜过望﹐纠结了这麽久﹐总算实实在在踏出了一步。
「等这里之事结束如何﹖」
折花笑猛地想起溪边之仪原本是为七名太和道徒送葬﹐神色略显尴尬﹐道了声歉後携着诗师静立在一旁﹐默默地看完整一的仪式。
有了这档子事﹐葬礼也简化了﹐在名叫贺难平的白老者率领下﹐村民们护送着乘载屍身的木筏沿溪而走﹐直到小溪没入一片密林才停了下来。
回归村落之时﹐折花笑忙着问起了外间情势﹐得知太遥围剿咄咄逼人﹐南部以巴陵玄王为核心﹐集合川成四道的高手合力攻入﹐如今已经破了三层境壁﹐开始接近核心。北部西京玄王未至﹐前锋大部都困在「四季之境」﹐少部份突破了第二道境壁﹐但未曾深入﹐太和道的压力暂时不大。
「有年轻学子的消息吗﹖」折花笑又问。
贺难平接下了话题﹕「此番太和境实力极其强悍﹐一般学子可破不了境壁﹐怕是还在山岭间游荡﹐四秋之境便要让人感觉时光流逝﹐消磨心志﹐时间一长﹐斗志尽失。」
予试平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按这里的规矩﹐来犯之敌一律献祭仙门。」
「啊!有人被抓住了吗﹖」
「不知道﹐应该会有些。」
折花笑顿时心急如焚﹐朝贺难平拱了拱手恳求道﹕「在下有个不请之请﹐若遇学子﹐请各位高抬贵手﹐留他们一条性命﹐或赶出去﹐或是活捉之後再送出去都可以﹐别杀就好。」
「这是有何缘故﹖」
「一则我是名义上的队长﹐他们都是归我管辖﹐把他们带出去原是我的职责。二则﹐我的妹妹也在其中﹐原本已经拦在境壁之外﹐不知怎的就进来﹐若能安然送她离开﹐折花笑终生不忘大恩。」
「妹妹﹖」
众人下意识看诗师﹐显然都误会了妹妹的含意﹐不禁莞尔一笑。
「既然是你的妹妹﹐我们自然没有为难之理﹐消息立即就可以传出去﹐只要现在没死﹐应该就不会死。」
折花笑担心仙门献祭之事﹐不敢再留﹐立即催着予试平动身﹐直往南方延苍山脉中心的仙门而去。